大明博弈 第269章 密道求生

皇帝“准”字出口的瞬间，沉重的责任与紧迫的时间便如同两道枷锁，牢牢套在了沈涵肩上。

殿外叛军的喊杀声、撞门声愈发清晰，甚至能听到箭矢钉在门窗上的“夺夺”声响。宫城，这座帝国最坚固的堡垒，正摇摇欲坠。

“王砚，骆刚，随我来！”沈涵低喝一声，不再有丝毫迟疑，带着两人迅速脱离混乱的大殿中心，退入侧后方一间用于存放礼器、此刻已空无一人的偏殿。

门窗紧闭，隔绝了部分喧嚣，却更添压抑。

“大人，叛军四面合围，宫门恐难久守，我们如何出得去？”骆刚眉头紧锁，语气焦灼。他是行动的好手，但面对这等千军万马围困的局面，也感到无力。

王砚相对冷静，但脸色同样苍白：“通政司线路已断，常规通信渠道尽毁。密道……陛下既让我们寻找密道，宫中必然留有应急之路，只是……”

只是这密道的位置，必然是绝密中的绝密，岂是他们这几个外臣所能知晓？

沈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如同翻书般掠过所有与宫苑布局、前朝旧闻、以及本次案件线索相关的信息。

朱元璋让他找密道，绝非无的放矢。这既是考验，也是唯一的生路。密道必然存在，且其入口，极可能就在这乾清宫附近，方便皇帝紧急避险。

他的思维飞速运转，摒弃了所有无关杂念：

位置：乾清宫是皇帝日常居所，密道入口必须设置在皇帝能快速抵达，且相对隐秘，不易被外人察觉的地方。

历史：宫城沿袭前元基础，前元宫廷亦不乏秘道暗室，以作不时之需。

线索：本案中，所有阴谋的核心都围绕着西苑、琼华岛……但密道若直通城外，出口必然隐蔽，且不会距离皇宫核心太远，以免路途过长，横生枝节。那么，入口在乾清宫，出口可能在……

排除法：御书房？寝殿？这些地方固然重要，但人员往来复杂，并非设置隐秘入口的最佳地点。偏殿？配殿？似乎又不够核心……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皇帝御座之后，那面巨大的、雕刻着九龙戏珠的屏风！以及屏风后，那看似是休息室或小书房的空间！那里是皇帝绝对的私密领域，外人难以靠近！

更重要的是，在核查宫内旧档时，他曾瞥见过一句语焉不详的前元宫廷记录，提及“寝殿后有暗格，通玄机”！

“跟我来！”沈涵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他没有解释，直接带着王砚和骆刚，凭借之前面圣的记忆和对宫廷礼仪的了解，避开主要通道，利用廊柱和阴影掩护，再次向乾清宫正殿后方摸去。

沿途遇到几波惊慌失措的宫女太监，以及正在组织防御的侍卫。沈涵亮出身份和皇帝口谕（尽管口谕是让他找密道，并未授权他进入御座之后），凭借其连日来查案积累的威势和此刻不容置疑的语气，竟也无人敢强行阻拦。

他们顺利来到御座之后的那片区域。这里比前面安静许多，但也更能清晰地听到宫墙处传来的激烈厮杀声。

巨大的九龙屏风之后，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小书房，再往里，则是一间极为简朴的休息室，仅有一榻、一桌、一柜，据说皇帝偶尔会在此小憩。

入口会在哪里？榻下？柜后？墙壁？

沈涵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地面是平整的金砖，墙壁是光滑的漆面，看似毫无破绽。

“检查地面金砖，看看有无松动的！”沈涵下令。

三人立刻分头，用脚轻轻踩踏，用手仔细敲击每一块金砖。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殿外的喊杀声似乎又近了一些。

“大人！这里！”骆刚突然低呼，他蹲在房间角落，指着紧贴墙壁的一块不起眼的金砖，“这块砖的声音，似乎比其他地方空一些！”

沈涵和王砚立刻围过去。仔细看去，那块金砖与周围的缝隙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均匀，也更干净一些。沈涵尝试用手扣住边缘，用力上提，纹丝不动。

“不是向上，或许是……旋转或按压？”王砚推测。

沈涵尝试左右旋转，依旧无效。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力气灌注于手掌，猛地向下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外界喊杀声淹没的机括响动传来！紧接着，旁边那面看似浑然一体的墙壁，竟然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带着陈腐和潮湿气息的冷风，从缝隙中扑面而来！

找到了！

三人脸上同时露出喜色，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密道幽深，不知通向何方，更不知前方是否有未知的危险。

“我走前面。”骆刚毫不犹豫，拔出腰刀，率先侧身挤入黑暗之中。

沈涵紧随其后，王砚断后。三人全部进入后，那墙壁又悄无声息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从外面再看不出任何痕迹。

密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冰冷的石壁和脚下潮湿的台阶。空气流通不畅，带着浓重的霉味。骆刚取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仅容数步的狭窄通道，台阶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小心脚下，跟紧我。”骆刚低声道，一手持刀，一手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向下方探去。

沈涵和王砚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谨慎。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外界的声音已被完全隔绝），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声。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台阶终于变得平缓，通道也稍微宽敞了一些，但依旧压抑。火折子的光芒摇曳，映照出墙壁上模糊的前元风格壁画，早已斑驳脱落，更添几分阴森。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骆刚猛地停下脚步，低喝一声：“有岔路！”

火光照射下，前方通道一分为二，一条继续向前，另一条则转向左侧，坡度似乎向上。

该如何选择？皇帝并未告知密道走向！

沈涵凝神观察。向前的通道，地面灰尘似乎更厚，空气也更陈腐。而左侧向上的通道，虽然也有灰尘，但隐约能看到一些极其模糊的、并非他们留下的脚印痕迹，空气似乎也略微流通一些。

“走左边。”沈涵当机立断，“这条道近期可能有人走过，或许通往某个出口，或者……是叛军知道的另一条潜入路径！我们必须冒险一探！”

选择，即是赌博。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沈涵再次展现了他基于细微线索进行判断的魄力。

三人转向左侧通道，果然，坡度开始向上。又前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隐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熄灭火折子！”沈涵立刻下令。

骆刚掐灭火光，三人屏息凝神，贴着冰冷的石壁，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向光亮处摸去。

通道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伪装成假山石入口的木门。光亮和人声，正是从门缝外传来。

沈涵示意王砚和骆刚戒备，自己则凑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外面，赫然是西苑，琼华岛白塔之下！而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假山石附近，竟有数十名身着混杂衣甲的叛军士兵正在集结，一名头目模样的人正在低声训话：

“……塔上弓手就位！等信号一起，压制宫墙守军！大队人马一旦突破玄武门，立刻随我抢占白塔制高点……”

叛军，果然已经渗透到了西苑，并且目标直指白塔！

他们阴差阳错，竟然摸到了叛军的一个前沿集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