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博弈 第268章 血色宫垣

郑太妃那凄厉的狂笑和殿外隐隐传来的喊杀声，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将乾清宫残存的秩序彻底炸碎。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女眷的尖叫、臣子的慌乱、侍卫不知所措的低吼交织在一起，方才还庄严肃穆的宫宴现场，顷刻间乱作一团。

“肃静！！”朱元璋雷霆般的怒吼再次响起，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那开国帝王的杀伐之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竟硬生生将现场的混乱压下了几分。“区区叛军，何足挂齿！朕还没死，这大明江山，还翻不了天！”

他目光如电，首先射向被王砚等人死死按住的郑太妃和吓得瑟瑟发抖的赵王，声音冰寒刺骨：“郑氏，赵王，好，很好！朕，待会儿再跟你们算账！”他一挥手，“将他们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蒋瓛亲自带人上前，将状若疯狂的郑太妃和面无人色的赵王架起，迅速带离大殿。

处理完内部的祸首，朱元璋的目光立刻转向沈涵和蒋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蒋瓛！朕命你即刻接管宫城所有禁卫指挥权！关闭所有宫门，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组织人手，依托宫墙，给朕守住！”

“臣，领旨！”蒋瓛抱拳，脸上是军人特有的坚毅与决绝，转身便大步流星而去，一道道命令随着他离去的身影迅速传达下去。

“沈涵！”朱元璋的视线落在沈涵身上，“叛军作乱，城内情况不明。朕要你在最短时间内，给朕弄清楚：叛军主力在何处？首领是谁？规模多大？京城卫戍各部，如今是何动向？！”

“臣，明白！”沈涵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皇帝的镇定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也让他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再是单纯的查案者，而是这场平叛战争中，负责情报与分析的“大脑”。

他立刻对王砚和骆刚下令：“王砚，你带几个人，立刻去通政司！利用那里的通信渠道，尝试联络京城各部衙门，尤其是五城兵马司、京营留守各部！查明他们是否遇袭，是否仍在控制之中，能否组织反击！注意甄别信息真伪，防止叛军假冒！”

“骆刚，你带几个机灵、脚程快的，想办法靠近宫墙，观察外面叛军的旗帜、衣甲、进攻方向，估算其大致人数和装备情况！注意安全，不可恋战！”

“是！”两人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沈涵自己则快步走到大殿一侧，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京城舆图。他需要根据现有信息，尽快勾勒出叛军的行动脉络。郑太妃的底气来自哪里？仅仅是收买的部分宫内侍卫绝对做不到发动如此规模的政变，必然有强大的外援！

是淮西勋贵残留的私兵部曲？还是……京城卫戍部队中出了叛徒？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殿外传来的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陡然变得清晰和激烈起来！显然，叛军已经攻到了宫墙之下，甚至可能正在尝试攀爬或撞击宫门！

“报——！”一名锦衣卫缇骑浑身浴血，踉跄着冲入大殿，单膝跪地，“陛下！叛军攻势凶猛！东华门、西华门同时遭遇猛攻！对方动用了攻城槌和云梯！守军伤亡惨重！”

“再探！”朱元璋面不改色。

又一名侍卫冲入：“报！神策门方向发现大量叛军，打着……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旗号！”

清君侧？沈涵心中冷笑，果然是这套掩耳盗铃的把戏！

“报！宫内侍卫副统领张威，突然率其本部人马倒戈，正在攻击玄武门守军，试图里应外合！”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殿内刚刚被朱元璋强行压下的恐慌情绪再次抬头。宫内有人倒戈，这意味着叛军对宫禁的渗透远超想象！

沈涵的手指在舆图上快速移动，将一个个被攻击的地点标记出来。东华门、西华门、神策门、玄武门……叛军这是要四面合围，一举拿下宫城！

“他们的主攻方向……”沈涵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舆图上宫城与西苑结合部，靠近琼华岛的方向。那里防卫相对薄弱，且地势较高，若是被叛军占据白塔，便可俯瞰甚至直接攻击宫内核心区域！郑太妃之前让赵王关注白塔防卫图，绝非无的放矢！

“陛下！”沈涵立刻转身禀报，“叛军极可能以琼华岛白塔为下一步主攻目标或制高点，需立刻增派精锐防守，并派人确认白塔是否已落入敌手！”

朱元璋深深看了沈涵一眼，对他的判断毫不怀疑：“准！传令蒋瓛，分兵守住琼华岛各要道，绝不能让叛军占据白塔！”

命令刚传下去，王砚那边也有了回报。

“大人！”王砚脸色苍白地跑回来，语气急促，“通政司多条线路中断！五城兵马司衙门无人应答！京营留守参将府遭遇攻击！但……但我们尝试联系了城外三大营方向的烽火台，发出了预警信号！”

城外三大营！那是大明最精锐的野战部队，忠诚度毋庸置疑！只要能坚持到三大营回援……

就在这时，骆刚也带着一身烟火气回来了，他语速更快：“大人！观察到了，叛军衣甲杂乱，但其中夹杂着不少前元降军的样式和部分京营的制式铠甲！人数不下数千！主力似乎在向玄武门和琼华岛方向运动！另外……我们在宫墙上看，城内多处起火，尤其是……通政司、户部衙门和几位勋贵府邸方向！”

叛军在清洗和破坏中枢机构！

局势危急到了极点！宫墙摇摇欲坠，内外消息隔绝，叛军势大且目标明确。

沈涵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他看向舆图上那被标记出的一个个红点，叛军的行动看似四面开花，但核心目标始终明确——快速控制宫城，挟持皇帝！

“陛下，”沈涵再次开口，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叛军意在速战速决，我们必须拖延时间，等待城外援军！臣建议，收缩防线，集中兵力守住乾清宫、奉天殿等核心区域以及琼华岛制高点！同时，派人尝试从密道或其他隐秘路径出宫，直接向城外三大营求援！”

朱元璋看着舆图，又看了看殿外越来越近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这已是你死我活的最后关头。

“准！”他吐出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蒋瓛负责收缩防御，沈涵，你想办法，派人出去求援！”

“臣，万死不辞！”沈涵重重叩首。

他起身，看向骆刚和王砚，以及身边仅存的几名稽核处骨干。夜色深沉，宫墙外是叛军的喊杀，殿内是摇曳的烛火和一张张惊惶或决绝的脸。

“诸位，”沈涵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成败在此一举，随我，守住这宫垣，守住这大明！”

血色，已然浸透了这座帝国心脏的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