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博弈 第270章 白塔硝烟

假山石外的叛军集结低语，如同毒蛇吐信，让沈涵三人的血液几乎冻结。退路已绝，前有强敌，他们竟被困在了这密道出口，进退维谷。

火折子已熄，黑暗中只能凭借门缝透入的微弱天光勉强视物。骆刚紧握刀柄，肌肉紧绷，眼神询问地看向沈涵，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准备拼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

沈涵却缓缓摇了摇头。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三人瞬间就会被淹没。他的大脑在极限压力下疯狂运转，目光死死盯住外面那些叛军，观察着他们的装备、站位，以及那名头目训话的内容。

“……塔上弓手就位！等信号一起，压制宫墙守军……”

塔上弓手？信号？

沈涵猛地抬头，透过假山石的缝隙向上望去。巍峨的白塔在夜色中如同一个巨大的黑影，塔身隐约可见几点移动的火光——那必然是正在布防的叛军弓手！他们占据制高点，一旦宫墙守卫被正面进攻吸引，来自白塔的箭矢将如同雨下，对守军造成毁灭性打击！

必须阻止他们！至少，要拖延他们占据白塔，或者扰乱他们的射击视野！

可他们只有三个人，如何对抗塔上可能多达数十名的弓手？

沈涵的目光再次落回近处集结的叛军身上。这群人约三十左右，似乎是负责抢占并守卫白塔入口，以及配合塔上弓手行动的步兵。他们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头目的训话和宫墙方向，对身后这处伪装的假山石入口并未过多留意。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沈涵脑中瞬间成型。

他拉过王砚和骆刚，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音在两人耳边急速吩咐。

片刻之后……

“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突然从假山石另一侧，靠近太液池的方向传来！

“什么声音？！”叛军头目警觉地停下训话，厉声喝道。

几名叛军士兵立刻持械向声音来源处小心翼翼地摸去。

就在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开的瞬间！

“吱呀——”那扇伪装的木门被猛地从内推开！骆刚一马当先，如同出闸猛虎，并非冲向那群叛军，而是凭借着对地形的短暂记忆和超凡的身手，直扑白塔底层的入口！他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冲进去！王砚紧随其后，手中却非兵刃，而是一把不知从何处摸来的石灰粉！

“敌袭！拦住他们！”叛军头目反应过来，嘶声大吼。

一部分叛军立刻挥舞兵刃冲向骆刚和王砚。而就在这时，沈涵从门内闪出，他手中没有武器，却举起了一个刚从密道墙壁上抠下来的、前元风格的、锈迹斑斑的铜制灯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白塔底层一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窗，狠狠砸了过去！

“哐啷！”木窗应声而碎！

“塔内有人闯入了！”

“窗户破了！”

混乱的喊声顿时响起。冲向骆刚的叛军脚步不由得一滞，有些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被砸破的窗户和冲入塔内的黑影（骆刚），又看向正在扬撒石灰粉制造混乱的王砚，以及站在门口看似要指挥的沈涵（他特意站的位置显得很醒目），一时间竟判断不出哪个是主要威胁，攻击阵型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而就是这短暂的混乱，给了骆刚宝贵的时间！他已凭借速度甩开最近的阻拦，冲入了白塔底层的大门！塔内传来兵刃交击和怒喝声！

“别管外面！守住塔门！别让更多人进去！”头目气急败坏，指挥大部分人手封堵塔门，与塔内的骆刚展开争夺。

而沈涵和王砚，则趁此机会，利用石灰粉制造的视线干扰和叛军注意力被塔门吸引的空档，迅速沿着假山石阴影，向太液池方向退去——那里是刚才落水声传来的方向，也是他们计划中预定的汇合点。

“追！别放跑了那两个！”头目分出一小队人追击沈涵和王砚。

沈涵和王砚不发一言，在熟悉的西苑园林中拼命穿梭，利用亭台楼阁和树木山石躲避身后射来的零星箭矢和追兵。王砚手臂被一支流矢擦过，鲜血直流，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就在追兵越来越近，即将形成合围之际，旁边一座水榭的阴影里，突然伸出两只手，猛地将沈涵和王砚拽了进去！

两人心中一惊，正要反抗，却听到一个刻意压低的、有些熟悉的声音：

“别出声，跟我来！”

是那个神秘黑衣人！

他\/她竟然再次出现，而且似乎早就等在此处接应！

黑衣人不由分说，拉着两人钻进水榭一条极其隐蔽的暗道，七拐八绕，很快将身后的追兵甩得无影无踪。片刻后，他们从一处荒废的井口爬出，已然来到了西苑的边缘，宫墙赫然在目，但此处并非叛军主攻方向，守卫相对薄弱。

“从此处翻出去，沿护城河往南，有一处水门可通城外！快走！”黑衣人语速极快，塞给沈涵一块看似普通的木牌，“持此物，至水门出示，自有人接应！”

“你……”沈涵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笼罩在黑暗中，只露出一双清澈坚定眼眸的身影，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他\/她到底是谁？为何屡次相助？此刻又为何要助他们出宫求援？

黑衣人似乎看穿了他的疑问，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不必多问，速去！告诉援军，叛军主力在玄武门与东华门，核心在……白塔！若能抢先夺回白塔，或以火器轰击塔基，可断其臂膀！”

说完，不等沈涵再问，黑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形一晃，便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沈涵握紧手中尚带余温的木牌，知道此刻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王砚，又望向宫墙外那片未知的、燃烧着的京城。

“走！”他扶住王砚，两人凭借黑衣人的指引和骆刚之前观察到的路径，避开巡逻的叛军小队，艰难地翻越宫墙，落入冰冷的护城河中，奋力向着南边那片代表着希望与未知的水门游去。

而在他们身后，白塔方向的喊杀声与火光愈发炽烈。骆刚一人一刀，在塔内殊死搏杀，竭力拖延着叛军弓手就位的时间，为宫墙守军，也为沈涵他们的求援，争取着那渺茫而珍贵的生机。

硝烟，笼罩了琼华岛，也笼罩了整个帝都。这一夜的成败，系于白塔的争夺，系于能否将求援的信息，送达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