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机械键盘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在凌晨两点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林夏盯着电脑屏幕,荧光映得她眼底一片青灰。打字机旁的咖啡杯早已凉透,杯沿沾着淡淡的口红印,像朵凋谢的玫瑰。这是她连续加班的第七天,为了赶完作家陈墨的悬疑小说手稿录入工作。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与键盘声交织成一首孤独的夜曲。办公桌上的时钟发出微弱的滴答声,秒针每走一格,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敲打。
木质桌面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八年前刚入职时拍的。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马尾,笑容灿烂,身后是公司第一代电脑,笨重的CRT显示器占据了半个桌面。如今,办公桌上摆满了机械键盘,每个键盘都对应不同的工作需求:Cherry青轴用来录入小说,敲击时清脆的段落感仿佛能将文字敲进灵魂;茶轴处理商务文件,适中的压力克数让长时间输入不再疲惫;红轴则专门应对需要长时间输入的项目,轻柔顺滑的手感如同在云端书写。抽屉里还藏着个小笔记本,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生僻字的五笔编码,那是她刚入行时一笔一划积累的武功秘籍。笔记本边角已经磨损,里面夹着的火车票根,见证着她曾为了参加打字培训课程,往返于城市与省城之间的艰辛。
小夏,陈老师又改了结局,所有章节都要重新录入。主编王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林夏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最新章节里,原本的凶手突然变成了看似无辜的配角。她想起三天前和陈墨的通话,电话那头传来威士忌酒杯碰撞的声音,作家含糊不清地说:林小姐,艺术需要灵感的突然降临。挂断电话后,她盯着窗外的霓虹发呆了十分钟,霓虹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就像她此刻混沌的思绪。最终,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重新将手指放在键盘上,指甲盖因为长期敲击键盘,边缘都微微凹陷。
更衣室的储物柜里,藏着她的秘密武器。最底层压着个护腕,上面绣着速录冠军的字样,那是她参加全国打字比赛获得的奖品。护腕内侧还缝着母亲绣的平安符,细密的针脚里藏着无尽的牵挂。旁边还有个小药盒,装着治疗腱鞘炎的膏药,以及父亲寄来的风湿贴——自从长期伏案工作,她的颈椎和手腕经常疼痛难忍。有次连续录入36小时后,她的右手疼得连筷子都拿不稳,去医院检查,医生警告她必须休息,否则可能会落下永久性损伤。那段时间,她只能用左手艰难地打字,每一个字符的输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但她依然咬牙完成了任务。
某天午休,茶水间突然热闹起来。几个年轻同事围在一起,手机屏幕上播放着AI语音转文字的广告:一键录入,准确率高达99%!林夏默默泡着绿茶,茶叶在杯底打着旋。角落里的老同事老张叹了口气:咱们这些打字员,迟早要被机器取代。这话像根刺,扎进她心里。她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骄傲,那时的她能在嘈杂的环境中保持每分钟180字的盲打速度,可现在,连新来的实习生都在讨论如何用AI提高效率。她不禁回想起第一次参加打字比赛的场景,候场区里紧张的氛围,自己手心的汗水浸湿了衣角,当比赛开始,键盘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她想起上个月,公司来了批实习生,个个都自诩键盘侠。其中一个叫小杨的男孩,总爱挑衅似的在她面前炫耀打字速度。直到有次,公司安排紧急录入一份重要合同,小杨因为粗心输错了关键数字,差点酿成大祸。而林夏不仅零差错完成任务,还细心标注出合同里几处逻辑矛盾的地方。那天晚上,她加班到凌晨三点核对数据,办公室里只有她的键盘声和窗外的虫鸣。她逐字逐句地检查,眼睛布满血丝,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她知道,每一个字符都可能关乎重大利益。
深夜加班时,林夏偶尔会收到读者的邮件。有人说,她录入的文字仿佛带着温度,让故事更有感染力;也有人分享自己的生活,说在她录入的小说里找到了慰藉。这些邮件成了她疲惫生活中的微光,让她觉得自己不仅是文字的搬运工,更是故事的守护者。有位癌症患者在邮件里写道:你的文字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化疗的夜晚,谢谢你。这句话让她对着电脑屏幕哭了很久。她回复邮件时,泪水滴落在键盘上,模糊了视线,却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一天,公司接到个特殊任务:为一位盲人作家录入口述作品。林夏主动请缨。她特意购置了盲文打字机,跟着视频学习盲文基础知识。录音文件里,作家低沉的声音缓缓讲述着自己的人生故事,有欢笑,有泪水,还有对光明的渴望。录入过程中,林夏常常被感动得落泪,她第一次意识到,文字的力量可以如此强大。当她把完成的稿件交给作家时,老人颤抖着双手抚摸着纸张,哽咽着说:这是我第一次到自己的作品。那一刻,林夏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她仿佛看到了文字在黑暗中绽放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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