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第七根水晶头压进网线钳时,金属刃口在虎口留下道白痕。下午三点十七分,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将他的影子投在布满线缆的机柜上,像幅被揉皱的电路图。屏幕上的监控界面突然跳出红色告警,三楼阅览区的AP信号强度跌到-85dBm,像颗濒死的星星,在密密麻麻的绿色信号点里格外刺眼。
“林哥,少儿区的打印机又卡纸了。”实习生阿杰抱着工具箱跑过来,蓝色工装的袖口沾着墨粉,是早上修复印机时蹭的。男孩的工牌歪在胸前,照片上的寸头还带着刚入职时的青涩,此刻他的手指在扳手和螺丝刀间乱翻,像只找不到方向的蚂蚁,“那几个小朋友等着打印作业,急得快哭了。”
林夏接过工具箱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触到阿杰掌心的汗。他拆开打印机的进纸口,发现卡纸的是张画满卡通图案的作业纸,边角画着个举着网线的小人,大概是哪个孩子的涂鸦。上周也有个小姑娘来打印童话画,卡纸后红着脸说:“叔叔,是不是我画的公主太重了,机器背不动?”
“是进纸辊太脏了。”林夏往布上喷了点酒精,擦拭时纸屑簌簌往下掉,“你看这些墨粉结块,就像路上的石头,纸当然过不去。”他忽然注意到阿杰的工具箱贴满了动漫贴纸,《黑客帝国》里的代码雨图案上,被人用马克笔写了行小字:“网络连接世界”,字迹歪歪扭扭的,像刚学写字的孩子。
走廊里传来轮椅滚动的声响,借阅部的陈姐推着张大爷过来,老人怀里抱着本《资治通鉴》,封面上还沾着咖啡渍。“小林,老张的阅读器连不上Wi-Fi了,”陈姐的声音带着歉意,“他说想把电子书导进去,晚上在家看。”
林夏蹲下身时,闻到老人身上淡淡的樟脑味。阅读器的屏幕亮着,Wi-Fi列表里“图书馆-免费”的信号旁打着个问号,是密码输错了。他想起上周帮张大爷注册借阅证,老人颤巍巍地在键盘上敲名字,说“年轻时没好好读书,现在眼睛花了,只能听书了”。
“密码是图书馆的拼音首字母,”林夏演示着输入“TSG”,信号图标突然变成满格,像朵绽放的花,“您看,这样就连上了。”老人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忽然笑了,皱纹里盛着光:“比我家那台老式收音机好用,谢谢小林啊。”
监控室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保安老李打来的,声音裹着电流杂音:“小林,机房的空调好像坏了,机柜都烫手了!”背景音里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像条发怒的蛇,“我刚巡逻过去,听见里面有怪响。”
林夏抓起备用钥匙往机房跑,裤脚蹭到墙角的网线收纳盒,里面的线缆像受惊的蛇四散开来。他想起早上检查设备时,空调的滤网已经积满了灰,当时想着下午清理,结果被少儿区的打印机绊住了脚。机房的门刚打开条缝,热浪就涌了出来,机柜指示灯的绿光在热气里晃悠,像濒死的萤火虫。
“把备用风扇插上!”林夏扯开设备间的挡板,露出里面缠着蛛网的散热孔,“阿杰,去拿瓶冰水,倒在散热片上降温!”他的指尖触到服务器外壳,烫得像被火烧,屏幕上的温度监测已经跳到68℃,再高5度就要自动关机——整个图书馆的借阅系统都会瘫痪。
冰水倒在散热片上的瞬间,蒸腾的白雾裹着铁锈味涌出来。阿杰举着风扇对着机柜猛吹,蓝色工装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像幅湿透的地图。“林哥,温度降下来了!”实习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吓死我了,要是系统崩了,我们是不是要被扣工资?”
林夏没说话,只是把空调的维修单填好,塞进“紧急处理”的文件夹。他想起三年前刚来图书馆时,也是这样的夏天,机房空调坏了,他守着服务器扇了整夜扇子,第二天胳膊酸得抬不起来,馆长却在晨会上说:“小林这小伙子,靠谱。”那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馆长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银。
傍晚整理线缆时,林夏发现三楼阅览区的网线被老鼠咬断了。断口处的铜芯露在外面,像根受伤的血管,旁边还有几粒老鼠屎。他想起上周有个考研的女生来抱怨,说网络总断,复习资料传不上去,当时她的眼圈红红的,说“再断几次,我今年又考不上了”。
“阿杰,拿熔接机来。”林夏蹲在地板上剥线,光纤的玻璃芯在灯光下闪着冷光,“记得戴护目镜,这东西扎进手里要留疤的。”他忽然看见女孩常坐的位置还空着,桌上的咖啡杯印着图书馆的logo,旁边压着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像只等待主人的鸟。
熔接机的屏幕上,两根光纤慢慢对齐,最终融成条笔直的线。林夏的呼吸放得很轻,生怕气流影响了精度,这个动作他练了三年,从一开始的手抖,到现在能闭着眼睛操作,手指上的茧子比熔接机的接口还厚。阿杰在旁边数着熔接次数:“林哥,这是你接的第207个断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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