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兵杀进西苑了?!”
侍卫凄厉的喊声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乾清宫里刚刚因那大胆计策而升腾起的决绝气氛。林锋然手中的朱笔“啪嗒”一声掉在刚刚起头的“罪己诏”草稿上,溅开一团刺目的红晕。他猛地站起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西苑!那里靠近宫墙,相对僻静,他秘密改良马桶的“研究院”就设在那里!更重要的是,皇后和不少嫔妃的宫室也在西苑方向!乱兵?哪里来的乱兵?是石亨的阴谋?还是瓦剌的细作?或者是宫里有人里应外合?!
一瞬间,林锋然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冷汗瞬间湿透了重衣。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护驾!紧闭宫门!调禁军!快去!”林锋然嘶声吼道,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变形。舒良连滚爬爬地冲出去传令。
乾清宫内顿时乱作一团,太监宫女们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林锋然一把拉起还坐在那里的江雨桐,将她推向殿内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后面,自己则抽出墙上悬挂的装饰宝剑(虽然可能没什么用),死死盯着殿门方向,呼吸粗重。
江雨桐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但她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靠着柱子,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却异常清醒地观察着周围的混乱。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缓慢流逝。殿外传来兵器碰撞声、奔跑声、呵斥声和隐约的惨叫声,每一声都敲打在林锋然紧绷的神经上。他握着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殿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有序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终于,赵化浑身浴血,提着还在滴血的腰刀,大步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陛下!乱兵已击退!乃是……乃是宫中净军(由净身太监组成的辅助守卫)中数十名叛徒,受人蛊惑,趁夜作乱,意图……意图冲击西苑,制造混乱!已被臣等尽数诛灭!”
净军叛变?林锋然一愣,随即一股暴怒涌上心头。连太监队伍里都被人渗透了?!这皇宫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查!给朕彻查!是谁指使的?!”林锋然咆哮道。
“臣已擒获几名活口,正在严加审讯!”赵化回道,“初步看来,似是……似是受人重金收买,与宫外有所勾结。”
宫外勾结?林锋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石亨!除了他,谁还有这么大的能量和动机,在京城搞出这种动静?这是在向他示威?还是在为更大的阴谋做准备?
这场突如其来的、规模不大却直插心腹的叛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林锋然的脸上。它无比清晰地告诉他:他的敌人不仅掌控着边关大军,就连他的皇宫之内,也早已是千疮百孔!
危机暂时解除,但林锋然的心情却比之前更加沉重和冰凉。他挥挥手让赵化下去继续清查,疲惫地瘫坐回龙椅。那份刚刚起了个头的“罪己诏”草稿,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江雨桐从柱子后缓缓走出,默默地将那支掉落的朱笔拾起,放回笔架。她看着林锋然惨白的脸色和失神的双眼,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睡。林锋然在高度紧张和后续的暴怒清查中度过,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在舒良的劝说下合眼片刻。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紫禁城笼罩在一种极度压抑和恐慌的气氛中。西苑叛乱的消息被严格封锁,但血腥的清洗却在暗中进行,不断有太监宫女被秘密带走,再也没有回来。林锋然一方面要应对大同前线越来越危急的战报(郭登依旧昏迷,城墙多处破损),一方面要时刻提防着内部可能再次出现的刺杀和叛乱,心力交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在这种内外交困、朝不保夕的巨大压力下,他几乎已经忘了那个关于马桶的“奇巧”梦想。活下去,稳住局势,成了他唯一的目标。
然而,就在他被现实的残酷压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稍微驱散了一点阴霾。
这天下午,他正在批阅一份关于宣府粮草调运的奏章(石亨大军滞留宣府,消耗巨大,已成为朝廷一个沉重的负担),舒良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
“皇爷,内府监那边……传来消息,说‘那件器物’……好像……好像有点眉目了。”
“器物?什么器物?”林锋然头也不抬,烦躁地问。
“就是……就是皇爷之前让工匠们秘密研制的……那个……官房。”舒良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官房?马桶?林锋然愣了一下,这才从堆积如山的军国大事中回过神来。他几乎都快忘了这码事了。在眼下这种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关头,谁还有心思关心拉屎的问题?
他本想挥手让舒良滚蛋,但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也许……也许去看看那个失败了很多次、但至少不涉及阴谋和杀戮的小玩意儿,能让他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现实?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