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登重伤昏迷?大同危矣?!”
舒良带来的消息,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林锋然刚刚因为制定出应对石亨的策略而稍感安稳的心脏。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幸亏双手死死撑住了御案。
完了!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大同守军的灵魂人物郭登倒下了!群龙无首,面对瓦剌五万铁骑的猛攻,大同城还能守多久?一天?两天?一旦大同失守,宣府告急,整个北方防线将如同雪崩,瓦剌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兵临北京城下!而那个按兵不动的石亨……
林锋然不敢再想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他感觉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喉咙,呼吸都变得困难。之前的什么朝堂争斗、什么马桶改良,在这种国破家亡的危机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消息……消息确实吗?!”林锋然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八百里加急!军报上还有……还有郭总兵副将的血手印!”舒良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声音带着哭腔。
乾清宫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倒计时。林锋然瘫坐回龙椅,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催促石亨?他肯定还会找借口拖延!从别处调兵?远水难救近火!难道……真要向瓦剌求和?那跟投降有什么区别?土木堡的耻辱难道要重演吗?
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如此失败,连一座边关重镇、数万军民的生死都无力挽救。
“陛下!陛下!”舒良见皇帝脸色惨白,魂不守舍,吓得连连呼唤。
林锋然猛地回过神,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不能慌!现在绝不能慌!他是皇帝,他要是先垮了,那大明就真的完了!
“内阁……内阁知道了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沙哑。
“奴婢……奴婢一接到军报就立刻来禀报陛下了,内阁……应该也快收到消息了。”舒良颤声回道。
果然,没过多久,殿外就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首辅陈循为首的内阁大臣们,个个面如死灰,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扑通跪倒一片。
“陛下!大同急报!郭总兵重伤,大同危在旦夕!请陛下速速圣裁啊!”陈循老泪纵横,声音凄厉。
“请陛下速速圣裁!”其他大臣也纷纷磕头,一片哀嚎。
圣裁?裁什么?林锋然看着底下这群平时能言善辩、此刻却只会哭嚎求助的重臣,心里涌起一股邪火。平时争权夺利一个比一个厉害,真出了大事,全都成了没头的苍蝇!
“哭什么哭!”林锋然厉声喝道,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决绝的冷意,“大同还没丢呢!天塌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石亨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兵部尚书连忙回道:“回陛下,刚接到宣府急报,石亨都督……仍以‘士卒疲惫,需谨慎进军’为由,滞留宣府外围,按兵不动!”
“好!好一个按兵不动!”林锋然气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愤怒,“他是打定主意要坐看大同陷落,好跟朕讨价还价了!”
“陛下!为今之计,或可……或可再派重臣,持陛下手诏,许以重利,恳请石亨速速发兵啊!”一个阁老带着哭腔建议道。
“恳请?重利?”林锋然冷冷地看着他,“朕看他是想要朕这个皇位!”
一句话,噎得所有大臣哑口无言,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林锋然知道,不能再指望这群人了。他必须靠自己!他猛地站起身,对舒良下令:“传朕旨意,关闭宫门,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内阁诸位先生,即刻拟旨,通告天下,大同危急,诏令天下兵马勤王!特别是宣府、蓟州、辽东各镇,严加戒备,若瓦剌分兵,务必死守!同时,以六百里加急,严饬石亨,若大同有失,朕唯他是问!措辞给朕严厉点!”
这是一道近乎绝望的命令,更多的是表明一种态度,一种绝不妥协的姿态。
“臣等遵旨!”内阁大臣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去拟旨了。
大殿里再次空荡下来。林锋然像被抽空了力气般,颓然坐倒。他知道,这些命令很可能起不了什么实际作用,但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他会疯掉。
绝望中,他再次想起了那盏“明灯”。此刻,他需要那份冷静和智慧,更需要一个可以倾诉、可以分担这巨大压力的人。
“舒良,”他声音疲惫至极,“去……去请江姑娘。就说……朕有紧急军务,需查阅一些地理典籍。” 这个借口蹩脚得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他顾不上了。
舒良愣了一下,看着皇帝苍白而坚定的脸,没敢多问,低头应道:“奴婢遵旨!”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林锋然独自坐在空旷冰冷的大殿里,听着更漏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大同城墙上将士生命流逝的声音。他仿佛能听到遥远的北方传来的喊杀声、惨叫声和城墙坍塌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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