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瓮城被破?!”
小太监带来的消息,像最后一道催命符,彻底击碎了林锋然因为马桶改良成功而获得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慰藉。他手里还拿着工匠呈上的、改进釉面光滑度的瓷片样品,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此刻却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
哗啦一声,瓷片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裂成几片。那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仿佛是大同城墙坍塌的预演。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林锋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踉跄一步,扶住了旁边那个刚刚试验成功的马桶水箱,冰冷的陶瓷让他打了个寒颤。刚才那点因为技术突破而产生的虚幻成就感,瞬间被灭顶的绝望所取代。大同一旦失守,北方门户洞开,瓦剌铁骑南下,京城……还能守得住吗?石亨那个王八蛋,现在恐怕正在宣府等着看他的笑话吧?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舒良和几个工匠吓得魂飞魄散,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林锋然猛地直起身,眼睛赤红,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不能倒!至少现在还不能!
“回乾清宫!”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他甚至没再看一眼那个曾让他寄予厚望的马桶,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这间弥漫着泥土和釉料气味的小屋,将刚刚升起的“生活品质”幻想彻底抛在脑后。生存,成了唯一的问题。
乾清宫里,气氛比西苑更加凝重和绝望。内阁大臣们、兵部堂官们齐聚一堂,个个面如死灰,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大同瓮城被破的消息已经传开,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宫廷内外蔓延。
“陛下!大同危在旦夕!必须立刻让石亨出兵!无论……无论他提什么条件!”一个老臣带着哭腔喊道,几乎是在哀求。
“不可!此例一开,国将不国!日后边镇将领皆可效仿,朝廷威严何在?!”另一派立刻激烈反对。
“那难道眼睁睁看着大同数万军民殉国吗?!”
争吵再次爆发,但这一次,争吵声中充满了更多的绝望和无力感。所有人都知道,时间不多了。
林锋然高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底下这群乱成一团的重臣,心中一片冰凉。指望他们拿出办法,无异于痴人说梦。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侧殿方向,那里,江雨桐应该还在。他需要她!需要她那颗在绝境中依然能保持清醒和冷静的头脑!
“够了!”林锋然猛地一拍御案,打断了无休止的争吵。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决绝:“传朕旨意,即刻拟诏。”
大臣们安静下来,屏息凝神。
林锋然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诏曰:朕以眇躬,承嗣丕基,不能选将练师,抚绥中外,致虏猖獗,边城屡陷,将士罹难,生灵涂炭,此皆朕之过也。朕深自痛悔,无以面对祖宗社稷……”
他开始背诵那天晚上,在江雨桐启发下草拟的“罪己诏”核心内容。每说一句,底下大臣的脸色就白一分。这是要……正式下罪己诏?!在如此危急关头?!
“……今大同危殆,悬于一线。朕岂忍坐视将士血战而援兵不至?若天不佑明,大同终陷,朕当亲率六师,效死疆场,以谢天下!然,在此之先,朕再予石亨最后之期,若其仍逡巡不前,坐失战机,则……则国法无情,天理难容!着其接旨之日起,星夜驰援,不得有误!钦此!”
林锋然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种悲壮和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没有完全照搬那晚的草稿,而是加入了“最后通牒”和“亲征”的明确威胁,将压力提升到了极致。
大殿内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道诏书的内容惊呆了。罪己?亲征?最后通牒?陛下这是……要破釜沉舟,与石亨彻底摊牌了?!这简直是在赌国运!
“陛下!三思啊!”首辅陈循噗通跪倒,老泪纵横,“此诏一下,万一石亨……石亨他……”
“没有万一!”林锋然打断他,眼神冰冷,“要么他出兵解大同之围,要么,朕就与他,与瓦剌,决一死战!大明,没有贪生怕死、拥兵自重的皇帝!也没有苟且偷安、坐视国亡的朝廷!”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竟将在场不少大臣镇住了。有人震惊,有人惶恐,也有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拟旨!用印!八百里加急,发往宣府石亨军中!同时,明发天下!”林锋然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臣……臣遵旨!”翰林学士颤抖着领命而去。
诏书发出后,乾清宫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没有人知道石亨会作何反应。是迫于压力出兵?还是干脆撕破脸?等待答案的每一刻,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林锋然屏退了大部分臣子,只留下核心阁臣和将领,继续商议最坏的打算——万一石亨抗旨,京城该如何布防,如何调动一切可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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