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面孔?徘徊窥探?”
舒良的话像一盆冰水,把林锋然心里那点因为发现江雨桐“业务能力”而生出的暖意浇了个透心凉。他刚还在琢磨怎么借清查内府账目搞点事情,这边对方就已经把手伸到宫外江雨桐的住处了!这他妈是阴魂不散啊!
“确定是冲着她去的?”林锋然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龙袍的袖口。
“回皇爷,**不离十。”舒良压低声音,“那官邸位置僻静,左邻右舍都是安分人家。突然多出几个眼生的货郎、闲汉,整天在巷口转悠,盯着官邸大门,不是冲着江姑娘,还能是冲着谁?赵指挥使派去暗中护卫的人也确认了,确实有可疑。”
林锋然的心沉了下去。对方这盯梢的架势,明显是没打算轻易放过江雨桐这根“线”。是因为她在塞外知道得太多?还是因为她最近帮自己看了账目,引起了对方的警觉?或者,单纯就是想用她来牵制、警告自己?
“妈的,没完没了是吧!”林锋然烦躁地骂了一句,在殿内踱起步来,“加派人手!明暗都要有!告诉赵化,给朕盯死那些‘生面孔’,摸清他们的底细!一旦有异动,先抓了再说!宁可错抓,不能放过!”
“奴婢明白!”舒良连忙应道,转身要去传令。
“等等!”林锋然又叫住他,沉吟片刻,“还有……想办法……悄无声息地给江姑娘递个话,让她自己……也警醒着点。”他不想让她太过恐慌,但必要的提醒不能少。他相信以她的聪慧,能明白其中的凶险。
舒良领命而去。乾清宫里又剩下林锋然一个人,刚才因为“三钱银子”带来的那点轻松感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无力感和愤怒。他感觉自己像个下棋的人,却发现棋盘对面坐着的不仅是个高手,还是个随时会掀桌子、甚至直接捅刀子的无赖!
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他受够了!必须想办法反击!而突破口……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小小的“三钱银子”和江雨桐拨动算盘时专注的侧脸。
对!账目!既然对方在暗处的动作防不胜防,那就从明处的经济脉络入手!石亨他们要搞事,需要钱、需要粮、需要军械!这些都要从朝廷的账上走!只要能找到他们贪腐、挪用公款的铁证,就能在朝堂上光明正大地打击他们!这比追查那些神出鬼没的杀手和纵火犯要实在得多!
这个念头让林锋然精神一振。他立刻回到御案前,翻出昨天江雨桐指出问题的内府采购账册,又让舒良去调了近半年来户部、兵部涉及京营粮饷、军械采购的所有相关文书。他决定,亲自上阵,好好查一查这潭浑水!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他面对那堆积如山、满是晦涩文言文和繁琐数字的账本文书时,头瞬间大了三圈。什么“折色”、“本色”、“起运”、“存留”,什么“耗羡”、“平余”,看得他眼花缭乱,比看天书还难!他试图用现代会计思维去理解,却发现很多概念根本对不上号,而且缺乏统一的记账格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简直是一场灾难。
“我靠!这什么鬼记账法!流水账都不如!”林锋然气得把笔一扔,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像个试图用微积分解小学应用题的文盲。他不得不承认,在查账这方面,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远不如江雨桐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敏锐和耐心。
郁闷之下,他鬼使神差地对舒良说:“去……去坤宁宫问问,江姑娘今日整理的典籍里,有没有……嗯,有没有类似《九章算术》或者讲钱谷、漕运之类的实用书籍?若有,借几本过来朕瞧瞧。” 他想,就算自己学不会,至少也得了解一下基本术语,不然连问题都问不到点子上。
舒良心领神会地去了。过了一会儿,他不仅带回了基本泛黄的算经和理财旧书,还低声回禀道:“皇爷,江姑娘听说陛下对此类书籍感兴趣,说……说她正好整理到前朝一些关于漕运和仓储的旧档,里面有些图表和数据颇为详实,若陛下不嫌粗陋,她可以……可以先将要点抄录整理一份,呈给陛下御览。”
林锋然一听,心里顿时像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这分明是江雨桐在委婉地表示愿意帮忙啊!她肯定也看出了自己在这方面的“短板”。这种默契,让他心里一暖。
“准了!”他立刻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公事公办,“让她整理吧,仔细些。”
接下来的两天,林锋然一边硬着头皮研究那些天书般的账本文书,一边期待着江雨桐的“学习笔记”。期间,赵化那边传来消息,官邸外的“生面孔”似乎收敛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像是在观望。林锋然不敢大意,严令护卫不得松懈。
第三天下午,舒良终于捧着一叠墨迹未干的宣纸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皇爷,江姑娘整理的东西送来了。”
林锋然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看。纸张上的字迹清秀工整,条理清晰。她并没有简单地抄录原文,而是将繁杂的旧档数据重新归类整理,绘制了简单的表格,对比了不同年份的漕粮运输损耗、各地仓储存量变化,甚至还用朱笔在几个异常数据旁做了小小的批注,简明扼要地指出了可能存在的问题或背后的原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