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偏殿里,烛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寂静。孙太后并未亲自出面,只有曹吉祥和两名心腹老太监侍立一旁。林锋然坐在主位,面色沉静,心中却波澜起伏。
他刚与太后进行了一场短暂而关键的会面,双方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太后默许他清算石亨余党,但要求他必须以太子安危和边境稳定为优先,手段需隐秘稳妥;作为交换,太后交出了那个关键的人证——宣府监军太监阮浪的心腹小太监李三。
此刻,这个名叫李三的小太监就跪在殿中央,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瘦小枯干,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李三,”林锋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后说,你知道阮浪与京中逆党勾结之事。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
李三吓得连连磕头,额头撞在金砖上砰砰作响:“万岁爷饶命!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他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据李三供述,他的干爹是阮浪的贴身长随,大约两个月前,他无意中听到干爹与阮浪在密室内争吵。干爹似乎劝阮浪不要再与“京里的大人物”来往,说风险太大。阮浪却斥责干爹胆小,说“京里那位”已经许诺,事成之后,保他做司礼监秉笔,甚至掌印太监!他还提到“西山有宝库”、“大事成后,富贵无穷”等语。李三当时吓坏了,躲在窗外偷听,还被干爹发现,挨了一顿打,警告他不许外传。后来,他确实多次见到有京中来的神秘客商与阮浪密会,每次都会带来一些密封的箱子,阮浪则会回赠一些书信。那些书信,阮浪极其珍视,都藏在他私邸卧室佛龛下的一个暗格里。
“佛龛下的暗格……”林锋然心中一动,这与太后密信中所说完全吻合!“你可知道那些书信内容?或者,来客是谁?”
李三摇头如拨浪鼓:“奴婢……奴婢不知内容,来客都蒙着面,看不清相貌。只……只记得有一次,阮公公送走来客后,心情大好,酒后曾对奴婢干爹吹嘘,说……说‘京营也在咱们手里’,还说什么‘宫里也有人’,‘到时候里应外合,怕什么’……”
京营也在手里!宫里也有人!林锋然眼中寒光爆射!这进一步印证了张敏、高亮、王勤等人的背叛!阮浪的供词,将成为串联边镇、京营、宫内叛党网络的关键铁证!
“你为何要向太后告发?”林锋然追问。
李三哭道:“奴婢……奴婢前日无意中听到干爹和阮公公密谈,说京里出了大事,惠安伯死了,要赶紧处理掉一些东西,还提到……提到要灭口……奴婢害怕极了,想起太后娘娘素来仁厚,就……就趁夜逃出宣府,一路乞讨来京,冒死求见太后娘娘……”
恐惧,往往是最好的催化剂。李三的供词,逻辑清晰,细节吻合,可信度极高。林锋然基本可以断定,阮浪是石亨余党在宣府的关键节点,藏有致命证据。
“曹大伴,”林锋然看向曹吉祥,“此人,朕要带走。今日之事,绝密。”
曹吉祥躬身:“奴婢明白。太后娘娘吩咐,一切但凭陛下圣裁。”
林锋然点头,示意舒良将李三带下去严加看管。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有了李三的口供和太后指出的藏信地点,拿下阮浪,取得铁证,已是十拿九稳。现在,只需一封密令给于谦。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返回乾清宫,着手布置抓捕阮浪事宜时,那名从西山赶来、浑身尘土血迹的锦衣卫信使,被舒良引着,踉跄着冲进了偏殿!
“陛下!西山急报!”信使扑倒在地,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赵……赵化将军他……他中了叛军埋伏,身负重伤!弟兄们死伤惨重啊!”
“什么?!”林锋然猛地站起,脸色骤变!赵化重伤?!西山前线出事了?!
“怎么回事?详细报来!”林锋然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信使喘息着,艰难地禀报:“陛下,昨日深夜,赵将军根据俘虏口供,亲自带队探查黑云寨后山一条密道,想摸清叛军撤退路线。不料……不料那密道是个陷阱!里面埋了火药和毒箭!赵将军刚进去就……就遭遇爆炸,身中数箭,虽被亲兵拼死救出,但……但伤势极重,昏迷不醒!叛军趁机反扑,我们的人被打散了,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将军昏迷前,让小的务必禀报陛下……叛军……叛军可能已知晓我军动向,寨中戒备远超预估,且……且寨内似乎有官军制式装备和操练痕迹!”
赵化重伤!探查密道反中埋伏!叛军有制式装备和操练痕迹!
这几个消息,像一连串重锤,狠狠砸在林锋然心上。他最得力的暗刃,折了!西山的叛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乌合之众!甚至有官军背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石亨余党的渗透,可能比他想象的更深、更广!京营、边镇、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卫所的军队被拉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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