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浪**身亡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炸响在乾清宫。林锋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黑,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御案才没有倒下。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死死抠进坚硬的木头里。
又晚了一步!又晚了一步!
惠安伯张軏被毒杀,现在阮浪又**!关键的人证、物证,接连被毁灭!石亨余党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每次都在他即将抓住七寸的瞬间,断尾求生,甚至反咬一口!阮浪一死,佛龛下的密信还能保住吗?肯定已经被毁了!太后提供的这条至关重要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绝望、愤怒、还有一种被戏弄的屈辱感,如同毒火般灼烧着林锋然的心。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和一群看不见的幽灵搏斗,每一次出拳都打在空气中,而对方却总能从阴影中给出致命一击。太子危在旦夕,赵化重伤昏迷,西山叛军实力不明且严阵以待,现在连边镇的关键节点也彻底失控……局势,似乎正在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逆贼逍遥法外,继续祸乱江山?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颓然坐倒在御椅上,烛光映照着他苍白而疲惫的脸,眼中布满了血丝。登基以来的种种艰辛、屈辱、压抑,以及此刻失去至亲、危在旦夕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几乎要放弃了。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御案一角。那里,静静躺着几样东西:那本从西山缴获的、边缘焦黑的账册;赵化部下审讯俘虏得到的口供碎片;还有……孙太后那封密信的信封。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信封上。太后……曹吉祥……昨夜的那场交易……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被绝望填满的脑海!阮浪是死了,密信可能也没了。但是!太后!曹吉祥!他们既然能如此精准地指出阮浪和密信的所在,说明他们在石亨余党内,一定还有更深、更隐秘的信息来源!这个信息来源,可能比阮浪更重要,更接近核心!阮浪的死,或许反而说明这个信息来源的价值,让余党不得不再次灭口以保护它!
太后昨夜提出交易,是真的想阻止他贸然行动,还是……也是一种试探和自保?甚至,是一种在局势不明朗情况下的两头下注?现在阮浪死了,证明余党已经疯狂反扑,太后的立场会不会发生变化?她会不会愿意拿出更多、更关键的东西来换取她和皇帝之间的“和睦”?
这个想法让林锋然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一线生机!也是一场巨大的赌博!赌太后对朱家江山的维护之心,压过她对自身安危的考量!赌曹吉祥这个司礼监掌印,在皇权与逆党之间,最终会选择站在皇帝一边!
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林锋然猛地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迸发出的、近乎疯狂的决绝。他对着殿外厉声喝道:“舒良!”
一直在门外忐忑不安的舒良连滚爬爬地进来:“奴婢在!”
“曹吉祥现在何处?”林锋然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回皇爷,曹公公……曹公公昨夜一直在司礼监值房,未曾离开。”
“立刻宣他!立刻!就说朕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记住,是‘相商’!”林锋然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舒良一愣,但看到皇帝眼中那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不敢多问,应了一声“是!”便飞奔而出。
乾清宫内,只剩下林锋然一人。他快速走到御案前,将那份已经写好的、授权于谦强攻西山的密旨紧紧攥在手中,却没有立刻发出。他又将太后的密信、账册、口供等所有证据摊开,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遍遍扫过上面的名字和线索。
他在做最后的权衡,也是最后的心理建设。与太后和曹吉祥的这次会面,将决定最终的走向。是继续隐忍,等待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更好时机?还是不顾一切,押上所有的筹码,发动雷霆一击?
他想起了土木堡之变后的屈辱,想起了朱祁钰死因的蹊跷和流言的恶毒,想起了钱皇后临终前的眼神,想起了太子此刻苍白的小脸,想起了赵化生死未卜……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蛀虫!他们不死,大明永无宁日!他朱祁镇(林锋然)也永无宁日!
一股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暴戾之气,终于冲破了所有理智的束缚。他的眼神变得冰冷而残酷,仿佛换了一个人。忍?忍到什么时候?忍到太子也像朱祁钰一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吗?忍到江山易主吗?
不!绝不!
他缓缓坐回御座,腰杆挺得笔直,如同即将出征的将军。他将调兵的虎符和那封密旨,并排放在御案最显眼的位置。然后,他拿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飞快地写下了几个名字:张敏、高亮、王勤……以及所有账册和口供中提到的、证据相对确凿的石亨党羽核心成员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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