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举事?迎立新君?”
南京守备太监曹吉祥的密奏,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乾清宫沉闷的空气里。林锋然捏着那薄薄的信纸,指尖冰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之前猜测石亨余党图谋不轨,但最多以为是构陷、逼宫,没想到他们竟敢疯狂到直接谋划篡位!而且,这消息不是来自他布下的暗哨,而是远在南京的守备太监!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的阴谋已经不再局限于京师,其触角可能伸向了留都南京,甚至更远!这“迎立新君”的“新君”,会是谁?难道是……被石亨挟持的某个宗室子弟?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锋然。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已经不是一群搞阴谋诡计的政敌,而是一伙彻头彻尾的叛国逆贼!他们是要颠覆大明江山!
不能再有任何犹豫,不能再有任何顾忌!必须立刻、彻底地粉碎他们!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对方计划在“西山举事”,这说明他们的武力核心聚集在西山。京营内部已被渗透(张敏就是明证),宫内也有内应(高亮、王勤)。他们很可能想利用国丧后期,京城防备相对松懈,宫中人员往来复杂的时机,里应外合,发动突袭。
硬碰硬?京营情况不明,贸然调动可能引发内乱。直接发兵西山?师出无名,且容易打草惊蛇,若不能一网打尽,后患无穷。
必须借助外部可靠的力量,形成内外夹击之势,而且要快!要狠!
瞬间,一个清晰的计划在林锋然脑中成形。他立刻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亲笔写了一封密信,用上随身小玺和一道特制的兵符,令八百里加急直送宣府于谦军中。信中,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将目前掌握的石亨余党勾结边将、图谋“西山举事、迎立新君”的惊天阴谋和盘托出(隐去了具体核心证据来源,只说是多方查证),并授予于谦“便宜行事”之权,命他即刻秘密抽调宣府、大同两镇绝对忠诚的精锐骑兵,化整为零,昼夜兼程,限五日内抵达北京西山外围指定地点潜伏待命,听候京中信号,合围西山叛军!同时,严令于谦稳住边境大局,对任何异动将领,可先斩后奏!
第二,他秘密召见了京营中另一位地位与张敏相当,但素来与石亨不合、且在此次调查中表现可靠的都督同知——范广。林锋然没有透露全部计划,只以“得密报,有奸人欲趁国丧作乱,危及宫禁”为由,要求范广秘密整顿其麾下兵马,清查不可靠者,确保关键时刻能听调护卫皇城,尤其是控制住京师九门和武库。同时,暗示他要密切监视神机营张敏的动向。
第三,他通过舒良,向宫中司礼监、御马监的少数绝对心腹太监下达了死命令:国丧期间,以“加强护卫”为名,进一步收紧宫禁,所有人员出入必须严加盘查,尤其是针对惠安伯府、与张敏等有关联的勋贵、官员的家人、仆役,一律找借口阻挠或延迟其入宫,切断宫内外的联系。对高亮、王勤等人,实行更严格的隔离看守。
这三步棋,如同三把利刃,直指敌人要害:于谦的边军是外援尖刀,范广的京营部分力量是内卫基石,宫中的清理则斩断敌人的内应。现在,就差最后一步——找到敌人确切的举事时间、地点和“新君”人选,然后张网以待,一举歼灭!
安排完这些,林锋然心力交瘁,但不敢有丝毫松懈。他坐镇乾清宫,如同一个身处风暴眼的猎人,紧张地等待着各方的反馈和信息。
最先传来消息的是宫中。在舒良的严密监控下,被软禁的高亮和王勤果然狗急跳墙。高亮试图买通一个小太监往宫外送信,被当场拿获,搜出的密信虽用密语书写,但破译后大意是催促宫外同党“时机紧迫,速决断”。王勤则更狡猾,竟想利用御马监负责丧仪车马的便利,在一辆运送纸扎车马的车上做手脚藏匿信息,也被眼尖的太监发现。这些举动证实了他们与宫外叛党紧密勾结,也说明对方确实在加紧行动。
紧接着,赵化派心腹送来紧急密报:监视惠安伯府的暗哨发现,府内深夜有黑衣人翻墙而出,身手矫健,直奔西城方向,跟踪后发现其进入了一处看似普通的车马行后院。经查,这车马行明面上做货运生意,暗地里却与西山一带的煤窑、镖局往来密切,极可能是叛党在京城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和物资中转站!
“好!盯死这个车马行!查清所有进出人员和货物!”林锋然下令。这可能是揪出叛党整个网络的关键节点。
然而,坏消息也接踵而至。边境于谦派快马送回密奏,他已按旨意秘密调兵,但大同镇副将王效祖(此人与石亨有旧)似乎有所察觉,以“防备瓦剌异动”为由,拒绝调动其麾下精锐骑兵,双方僵持不下。于谦担心强行调兵会引发大同军变,请示是否采取非常手段。
林锋然看着奏报,眉头紧锁。王效祖跳出来了!这证实了边境确有石亨同党,而且地位不低!于谦的顾虑是对的,此时若逼反大同镇,边境将门户大开,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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