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白幡挂起来了,像一片沉重的云,压在紫禁城的上空。皇后钱氏薨逝的消息,随着钟鸣传遍京城,举国哀悼。按照礼制,皇帝辍朝三日,百官素服,民间禁乐嫁娶,一切喜庆之事暂停。整个北京城仿佛瞬间褪去了颜色,陷入一片肃穆的灰白之中。
林锋然一身缟素,站在坤宁宫灵堂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礼部官员和内监们忙碌地布置祭奠事宜。钱皇后的梓宫(棺椁)暂时停灵于此,等待择日下葬。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纸钱燃烧的味道,夹杂着低低的啜泣声。他作为丈夫,需要在这里主持丧仪,接受宗室勋贵和文武百官的祭拜。
然而,在这片看似哀戚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起来。林锋然心中那根名为复仇和清算的弦,已经绷到了极致。皇后的死,斩断了他最后一丝犹豫,也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动手时机——国丧期间,肃清宫闱,整顿纲纪,名正言顺!
他表面上遵循着繁琐的丧仪流程,对前来祭拜的臣工们回礼,神情悲戚而疲惫。但暗地里,一道道密令正通过舒良和少数几个绝对心腹,悄无声息地发出。
第一道密令给赵化:暂停对张敏、高亮、王勤等核心目标的直接抓捕,转为最严密的监控。同时,利用国丧期间人员流动频繁、宫内管理相对混乱的时机,以“加强丧仪护卫”、“清查宫禁以安亡灵”为名,由司礼监和御马监中可靠之人出面,大规模调整宫中侍卫岗哨和关键岗位的人员,尤其是西苑、武库、各宫门等要害之地,悄无声息地换上绝对忠诚的嫡系。这是一场不动声色的权力置换,旨在不动声色地控制皇宫,切断石亨余党在宫内的手足。
第二道密令给内阁和吏部:以“皇后丧仪需重臣襄助”为由,将几位在账册名单上、但职位相对次要、罪行证据尚不充分的石亨党羽,明升暗降,调任至太常寺、光禄寺等负责丧葬礼仪的闲散衙门,暂时剥离其实际权力,便于监控,也避免打草惊蛇。
第三道,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密令,则通过特殊渠道,紧急送往边境的于谦。林锋然在密信中,除了告知皇后薨逝的消息,更将目前掌握的关于石亨余党与边境败类勾结、策划“西山计划”的部分情报(隐去了具体人名和核心证据)透露给于谦,要求他利用其在军中的威望和影响力,暗中排查边镇将领,尤其是与京中有可疑联系的,严密监控军队动向,防止对方狗急跳墙,在边境制造大规模兵变或引外敌入寇。同时,暗示于谦,可借“国丧期间,整肃军纪以慰皇后在天之灵”的名义,对几个已掌握初步证据的嫌疑将领进行调职或控制。
这是一盘大棋,林锋然在利用国丧这张“哀兵”牌,为自己争取时间和主动权,在全国范围内悄悄收紧包围网。
丧仪的第一天,就在这种外松内紧的氛围中度过。宗室王公、勋贵大臣们依次入宫祭奠,神情肃穆,言语谨慎。林锋然敏锐地注意到,几个在账册名单上的官员,在行礼时眼神闪烁,动作略显僵硬,虽然表面哀戚,却难掩一丝不安。尤其是那个兵部的李侍郎(已死)的副手,如今暂代部分职权的王郎中,在叩首时,额角竟有细密的汗珠。
林锋然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悲戚,甚至在对几位老臣还礼时,还特意流露出对“朝局不稳”、“宵小作乱”的忧心,言语间暗示需要老成持重之臣协力安定局面,巧妙地释放出拉拢和安抚的信号,稳住那些尚且中立的官员。
第二天,情况开始出现微妙变化。先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高亮,在安排祭奠用品时,以“需请示内库”为由,试图离开灵堂区域,被早已接到密令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已由林锋然暗中敲定换人)以“丧仪期间,各司其职,无旨不得擅离”为由拦下,变相软禁在值房。高亮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却不敢争辩。
紧接着,御马监少监王勤,在调度丧仪所用马匹时,提出要亲自去西苑马场查验,也被御马监主管太监以同样理由阻止。王勤眼神阴鸷,却也只能悻悻退回。
这些细微的举动,并未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但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知情者心中激起涟漪。石亨余党显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开始试图试探或转移。
傍晚时分,舒良借为皇帝更衣的机会,悄声禀报了一个重要消息:“陛下,赵化派人密报,神机营都督同知张敏,今日以‘营中操练’为由未入宫祭奠,但其府邸后门傍晚有一辆神秘马车出入,车上下来之人,经辨认,极像是……像是惠安伯府上的二管家!”
惠安伯府!张秉笔之前藏身的别院!他们果然还在暗中串联!张敏这是坐不住了,开始寻求外援或者商议对策?
“盯紧那辆马车和惠安伯府!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动作!”林锋然低声命令。
“是。另外,”舒良继续道,“通政司送来几份边镇奏报,都是例行哀悼和请安折子,但于尚书有一封密信夹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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