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平叛、也先退兵的捷报带来的欢庆气氛,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扩散,就被一个更加突兀、更具冲击力的消息骤然击碎——景泰帝朱祁钰,薨了。
消息是在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传来的。林锋然刚批阅完于谦送来的关于边境防务重整的奏章,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思忖着如何安抚和安置那些在西山之战中被迫从贼、后又反正的官兵,张永就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如纸,连礼节都忘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皇爷!不好了!南宫……南宫传来消息……太上皇……太上皇他……驾崩了!”
“什么?!”林锋然猛地从御座上站起,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扶住御案,指甲深深掐进红木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谁驾崩了?”
“是……是太上皇……”张永跪在地上,涕泪交加,“南宫的管事太监来报,说……说太上皇今日午憩后,突感不适,胸口剧痛,太医未至,便……便龙驭上宾了!”
朱祁钰……死了?那个被自己取代了位置,幽禁在南宫的“太上皇”,就这么突然死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林锋然的脚底窜上头顶,让他浑身汗毛倒竖。这太突然了!朱祁钰虽然被幽禁,但年纪尚轻,之前并未听闻有什么致命恶疾,怎么会突然暴毙?
“太医呢?为何太医未至?”林锋然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
“报信的太监说,太上皇发病极快,从不适到……到崩逝,不过一刻钟的光景……南宫离太医院有段距离,太医赶到时,已然……已然回天乏术了……”张永伏地痛哭。
一刻钟?急症?心疾?林锋然的心沉了下去。这听起来合情合理,古代医疗条件差,突发心梗之类急病致死并不罕见。但……发生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权力斗争、太上皇身份又如此敏感的朱祁钰身上,由不得人不心生疑窦!
是自然死亡?还是……有人不想让他再活下去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林锋然的脑海,让他不寒而栗。他立刻想到了石亨!虽然石亨已死,但其残余党羽仍在,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铤而走险,除掉朱祁钰这个可能被用来做文章的前皇帝,彻底绝了后患?甚至……会不会是朝中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所为?
“备驾!朕要去南宫!”林锋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厉声下令。他必须亲眼去看一看,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銮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宫。这座昔日繁华的宫殿,如今显得格外冷清和压抑。宫门内外,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哭声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恐惧和不安的气息。
林锋然径直走入朱祁钰生前居住的寝殿。殿内光线昏暗,药味尚未完全散去。朱祁钰的遗体安静地躺在龙榻上,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痛苦扭曲的痕迹。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
林锋然走近,仔细查看。遗体表面看不出明显外伤,确实像是急病发作的样子。他询问太医诊断结果,太医们哆哆嗦嗦地回禀,均认为是“心脉骤停,厥逆而亡”,也就是现代所说的突发性心脏病。
一切似乎都指向自然死亡。
但林锋然心中的疑虑并未消除。他召来南宫的管事太监和贴身伺候朱祁钰的宫女,详细询问太上皇近日的饮食、起居和精神状态。得到的回答是,太上皇自被幽禁后,一直郁郁寡欢,近日听闻京师保卫战大胜,情绪略有起伏,但饮食如常,并未见特别异常。今日午膳也用的不多,午憩前还好好的,谁知……
询问过程中,林锋然敏锐地察觉到,那个管事太监的眼神有些闪烁,回答问题时总是不自觉地瞥向殿外某个方向,而几个贴身宫女的脸上除了悲伤,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林锋然没有当场发作,他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下令以帝王之礼妥善收敛朱祁钰遗体,并宣布辍朝三日,举国哀悼。同时,他以“查明太上皇病因,以安人心”为名,下令由司礼监太监和锦衣卫指挥使(已非石亨党羽)共同牵头,彻查南宫上下,所有相关人员不得离宫,接受询问。
安排完这些,林锋然怀着沉重的心情返回乾清宫。他知道,朱祁钰的死,无论真相如何,都将在本就暗流汹涌的朝堂上,投下一颗巨大的炸弹。
果然,第二天,辍朝的消息刚一公布,整个京城瞬间被一种诡异的氛围笼罩。表面的哀悼之下,是各种猜测、谣言和恐慌的迅速蔓延。
“太上皇怎么突然就没了?”
“听说之前还好好的……”
“是不是……是不是有人等不及了?”
“嘘!慎言!不想活了?”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中流传。更有甚者,一些隐秘的渠道开始散播更加恶毒的言论,隐隐将矛头指向了当今皇帝林锋然!说什么“鸟尽弓藏”、“一山不容二虎”,暗示是皇帝容不下这个曾经的“太上皇”,暗中下了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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