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再次入寇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刚刚恢复些许平静的朝堂,激起千层浪。
这一次,瓦剌骑兵不再直扑北京坚城,而是化整为零,如同蝗虫般扫荡宣府、大同一带的边境州县,烧杀抢掠,行动迅捷而残忍。
更令人不安的是,边境守军屡屡上报,这些瓦剌军似乎对明军的布防和粮草囤积点了如指掌,专挑薄弱处下手,几次设伏都落了空,反而损兵折将。
于谦的紧急军报接连送达御前,字里行间充满了忧虑:“虏骑此番,狡诈异常,避实击虚,专掠粮道,似有汉奸引导……臣疑,石亨逆党或已与也先暗通款曲,为其耳目!”
林锋然看着军报,心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石亨这个毒瘤,终于和也先这条恶狼勾结在了一起!内部的情报加上外部的铁蹄,这简直是无解的死局!朝中刚刚被压下去的主和言论,又开始暗流涌动,甚至有人隐晦地提出,是否可“暂避锋芒”,甚至有人私下议论,若太子在石亨手中,或许……“和议”更有筹码。
焦躁和无力感几乎要将林锋然吞噬。他把自己关在乾清宫,对着巨大的北疆地图,眼睛布满了血丝。硬拼?边境线漫长,也先骑兵来去如风,明军主力龟缩城内,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土被蹂躏,士气会一点点被拖垮。议和?那是饮鸩止渴,石亨和也先的胃口绝不会止于金帛,他们要的是大明的江山!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林锋然死死盯着地图上代表西山的那个点,石亨和太子就在那里,像一根毒刺扎在大明的咽喉。
忽然,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脑海——石亨和也先不是想里应外合吗?他们之间必然有联络渠道!如果……如果能截获甚至利用这个渠道呢?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一震。他立刻秘密召见了锦衣卫千户赵化,那个被他派去西山卧底的头目。
“赵化,你在西山,可能接触到石亨与也先联络的信使或渠道?”林锋然压低声音,目光灼灼。
赵化一身山民打扮,风尘仆仆,眼中带着精明和疲惫:“回陛下,臣等已初步取得那名低阶头目的信任。据他透露,石亨与也先确有一条秘密联络线,通过西山一处隐秘的山寨中转,信使皆是石亨蓄养的死士,行踪诡秘。臣等正在设法摸清其规律和接头方式,但……需要时间,且风险极大。”
“时间不等人!”林锋然斩钉截铁,“也先在边境肆虐,多等一日,百姓便多受一日荼毒!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惜代价,给朕抓一个活口回来!要快!”
赵化感受到皇帝的决绝,重重磕头:“臣……万死不辞!”
赵化领命而去,如同幽灵般再次消失在通往西山的险峻山道上。林锋然知道,这是一步险棋,成功率极低,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扭转局面的机会。他度日如年地等待着,一边强令于谦采取守势,避免与飘忽不定的瓦剌军浪战,一边还要弹压朝中越来越响的杂音,心力交瘁。
几天后,一个深夜,赵化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伤痕和一个被蒙着头、捆得结结实实的俘虏。
“陛下,幸不辱命!”赵化声音沙哑,却带着兴奋,“臣等伏击了信使小队,毙三人,生擒其头目!此人是石亨的心腹家丁头子,熟知往来机密!”
林锋然大喜过望,立刻命东厂最好的审讯高手连夜拷问。起初,那家丁头目嘴硬得很,但架不住东厂层出不穷的手段和赵化提供的部分内情作为佐证,心理防线最终崩溃,吐露了实情。
口供令人触目惊心:石亨确实已与也先达成了秘密协议!石亨向也先提供明军边防虚实、粮草囤积点等情报,换取也先支持其在适当时机(比如明军主力被也先牵制时)发动政变,夺取皇位。作为回报,石亨承诺上位后,向瓦剌割让河套等地,并开放大规模互市。他们联络的方式,正是通过西山那个秘密山寨,用特定的暗号和信物交接。
林锋然看着口供,气得浑身发抖,但更多的是抓到狐狸尾巴的冷静。他仔细询问了联络的暗号、信物样式以及下次可能接头的时间地点。
一个“将计就计”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他立刻做了三件事:
第一,密令于谦,根据口供提供的瓦剌军情报来源,故意向几个“被泄露”的粮草囤积点增派看似松懈、实则暗藏精锐的守卫,布下陷阱;同时,将真正关键的粮草和兵力,秘密转移到安全位置。
第二,让赵化带着那名投降的家丁头目(许以重赏和保全家族),伪装成成功送信返回的模样,带着一份他亲自伪造的、盖有模仿石亨笔迹和花押的“密信”返回西山接头点。信中内容极尽谄媚,表示一切准备就绪,催促也先按约定时间加大进攻力度,“吸引明军主力”,并暗示“京城内应”已准备好,只等也先兵临城下,便可“开门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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