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锋然布下的网,悄无声息地撒向了那个可疑的更夫和夜香太监。东厂的暗哨像影子一样潜伏在曹吉祥外宅的周围,日夜不停地监视着那条不起眼的后巷,等待着下一次接头的到来。林锋然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他感觉,自己离揭开曹吉祥和逯杲通敌的铁证,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然而,他低估了对手的狡猾和警觉。曹吉祥这只在宫廷斗争漩涡里打滚了半辈子的老狐狸,对危险的嗅觉,比最灵敏的猎犬还要敏锐。
曹吉祥的“病”似乎更重了。他躺在昏暗的房间里,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熏香,试图驱散他臆想中的“冤魂邪气”。但他的脑子却异常清醒。皇帝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压下逯杲对邝埜的弹劾、厚恤“殉国”的邝埜、暗中支持于谦全力备战,以及市面上那些针对他和逯杲的、越来越具体的流言——都让他感到一股强烈的、针对他的寒意。
皇帝不再是被动应付,而是在主动出击!目标直指他曹吉祥!
“不能再等了……”曹吉祥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皇帝已经起了杀心,一旦让他拿到确凿证据,或者等北京保卫战结束(如果明军侥幸赢了),自己绝对死无葬身之地!必须抢先动手!
他唤来那个绝对心腹的小太监,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去……想办法给逯杲递个信,就说……咱家身子不爽,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有些‘身后事’,想跟他当面‘交代’一下。地方……老地方。”
小太监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所谓的“老地方”,是内城一间极不起眼的、早已废弃的杂货铺后院。这里表面破败,地下却有一条隐秘的通道,通往一间隔音极好的暗室。这是曹吉祥和逯杲多年来密会的老巢。
深夜,杂货铺后院的地道口悄然开启。曹吉祥裹着厚厚的斗篷,在一名哑巴忠仆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进去。暗室里,一盏豆大的油灯摇曳不定,映出逯杲那张阴鸷而焦躁的脸。
“曹公公,何事如此紧急?如今风声鹤唳,你我见面,风险太大!”逯杲的语气带着不满。他最近被皇帝和于谦盯得很紧,锦衣卫内部也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压力巨大。
曹吉祥喘了几口粗气,在哑仆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浑浊的眼睛盯着逯杲,声音沙哑:“逯指挥,咱们……没时间了。皇上……已经对咱们动了杀心!”
逯杲眉头紧锁:“公公何出此言?皇上如今倚重于谦备战,未必有空理会咱们。”
“哼!”曹吉祥冷笑一声,“你太小看咱们这位皇上了。他压下你弹劾邝埜的奏折,厚赏邝埜家属,这是在收买人心,也是在打你的脸!他让于谦放手去干,京营和城防现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咱们的人被清理了多少?还有市面上那些流言,句句戳在咱家心窝子上,这背后能没有他的影子?”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出最让他恐惧的猜测:“咱家怀疑……皇上可能……已经查到了一些东西。钱安死前在查账,李四儿那小子接手后也没闲着……还有,咱家府外,最近多了不少生面孔的眼线……”
逯杲脸色一变:“东厂的人?”
“八成是舒良那条老狗派来的!”曹吉祥眼中闪过狠毒,“他们在盯咱家那个倒夜香的小猴崽子,还有那个送信的打更的!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已经摸到咱们传递消息的线了!”
逯杲倒吸一口凉气,再也坐不住了,在狭小的暗室里来回踱步:“那……那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曹吉祥声音陡然尖利起来,“那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咱们必须主动出击!”
“如何出击?”逯杲停下脚步,看向曹吉祥。
曹吉祥凑近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得他脸上皱纹如同沟壑,显得格外狰狞:“也先的大军,眼看就要到北京城下了。这是咱们最好的机会!城破,则万事皆休,但咱们可以趁乱……另立新君!或者,至少控制皇宫,与也先谈判,博个拥立之功!”
逯杲心脏狂跳:“另立新君?你是说……太子?”太子朱见深年幼,正是操控的绝佳傀儡。
“或者……更合适的。”曹吉祥意味深长地看了逯杲一眼,“比如,找个更‘听话’的宗室……总之,不能让皇上完全掌控局面!一旦让他稳住北京,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逯杲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疯狂。富贵险中求!他咬牙道:“具体怎么做?”
曹吉祥压低声音,开始布置:“第一,立刻切断所有可能被追查的联络线!那个更夫和夜香太监……不能留了!做得干净点,弄成意外!”
逯杲点头:“这个容易。”
“第二,”曹吉祥继续道,“你利用锦衣卫的职权,以清查瓦剌细作为名,把咱们的人安插到九门守军和京营的关键位置,特别是……控制住通往紫禁城的几条要道!一旦城防吃紧,或者城内生乱,咱们要能第一时间控制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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