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失守、瓦剌兵锋直指居庸关的噩耗,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瞬间将整个北京城冻僵了。
茶楼酒肆里的流言蜚语、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在这灭顶之灾面前,全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微不足道。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京城每一个角落蔓延。富商巨贾开始偷偷转移家产,平民百姓抢购米粮囤积,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拖家带口往南边逃难。昔日繁华的帝都,笼罩在一片末日将至的阴霾之中。
紫禁城内,气氛更是压抑得让人窒息。乾清宫里,林锋然看着手中那份字字泣血的军报,只觉得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他最害怕的局面,到底还是来了!内忧未平,外患已至,而且是最凶险的一种——京城告急!
“陛下!事急矣!当速决断!”于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位素来沉稳的老臣,此刻也是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瓦剌虽破宣府,然其乃孤军深入,粮草不继!居庸关天险尚在,京营精锐犹存!当立即下诏,征调天下勤王之师,死守京师,与也先决一死战!大明江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于大人所言极是!”兵部尚书邝埜也激动地附和,“臣愿亲赴居庸关,与将士同生共死!”
主战派群情激昂,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主和派(或者说,投降派)的声音,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也变得更加刺耳和“现实”。
吏部尚书王翱颤巍巍地出列,老泪纵横:“陛下!于大人、邝大人忠勇可嘉,然……然瓦剌铁骑锐不可当,京师兵力空虚,勤王兵马远水难救近火!若……若居庸关有失,京城顷刻可破!届时……届时生灵涂炭,宗庙不保啊!为江山社稷计,为百万黎民计,老臣……老臣恳请陛下,暂避锋芒,迁都南京,或……或遣使与也先议和,以缓其兵锋,再从长计议!”
“迁都?议和?”于谦勃然大怒,指着王翱的鼻子骂道,“王翱!你这是在动摇军心,祸乱国本!京师乃天下根本,岂可轻弃?与也先议和?那是与虎谋皮,自取灭亡!”
两派在金銮殿上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起手来。整个朝堂乱成一锅粥。
林锋然高坐龙椅之上,看着底下这群平日道貌岸然、此刻却丑态百出的臣子,心中充满了荒诞感和无力感。他知道,于谦是对的,迁都或议和,都是死路一条,只会让大明更快地崩溃。可是,死守北京,真的有希望吗?范广大同被绊住,京营能挡得住也先的主力吗?万一守不住……
他不敢再想下去。此刻,他必须做出决断!作为皇帝,他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够了!”林锋然猛地一拍御案,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吵。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底下每一张或惶恐、或激动、或闪烁不定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太祖高皇帝定鼎北京,成祖文皇帝迁都于此,京师,乃我大明国魂所系,龙脉所在!弃京师而南迁,朕无颜见列祖列宗于地下!与也先议和?土木堡之变犹在眼前,屈膝求和,换来的只能是得寸进尺,国格丧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朕意已决!死守北京,与社稷共存亡!于谦、邝埜听旨!”
“臣在!”于谦和邝埜激动地跪倒在地。
“于谦,朕命你总督京师所有防务,统筹兵马粮草,加固城防,征调民壮,务必在也先抵达前,做好万全准备!邝埜,你即刻持朕金牌,前往居庸关,督师死守,绝不能让瓦剌踏过关隘一步!朕,与你们,与京师百万军民,同生共死!”
“臣等遵旨!誓死保卫京师!”于谦和邝埜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
主战派官员纷纷跪倒,山呼万岁,士气大振。主和派见皇帝决心已定,也不敢再多言,只能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退朝之后,林锋然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备战之中。他深知,光有决心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周密的计划和充足的准备。他连续召见兵部、户部、工部官员,商议布防、粮草、军械等事宜,几乎不眠不休。北京城如同一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开始隆隆启动。
然而,就在这全民备战的紧张时刻,一股暗流,却在皇宫深处悄然涌动。
曹吉祥的住处,门窗紧闭,气氛压抑。曹吉祥半躺在软榻上,脸色蜡黄,眼下乌青,显然最近被那些“冤魂索命”的谣言折腾得不轻。但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此刻却闪烁着异常精明和阴冷的光芒。
一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低声禀报着宫外的消息和朝堂上的动向。
“……皇上已经下旨死守北京,于谦和邝埜都得了重用,正在全力备战……”小太监的声音带着惶恐。
曹吉祥静静地听着,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佛珠,半晌,才阴恻恻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死守?嘿嘿……就凭于谦那个书呆子和京营那些老爷兵?能挡得住也先的虎狼之师?皇上这是……要拉着咱们所有人给他陪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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