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安的死讯,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林锋然的头上。他眼前一黑,踉跄几步,扶住御案才没摔倒。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钱安……那个总是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核对账本的老文书,那个被他视为左膀右臂、在黑暗中帮他摸索线索的可靠伙伴……就这么没了?死在了一场“意外”的大火里?
狗屁的意外!林锋然心里在咆哮。这分明是灭口!是曹吉祥、逯杲那帮人干的!他们察觉到了钱安的调查,怕他挖出更多东西,就下了毒手!手段如此狠辣,如此肆无忌惮!
一股冰冷的怒火,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林锋然。他感觉自己像个瞎子,像个聋子,敌人就在身边,张牙舞爪,而他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摸不到!徐有贞死了,钱安也死了,线索一条条断掉,他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一点班底,眼看就要被连根拔起!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张永和舒良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搀扶。
林锋然猛地推开他们,眼睛血红,死死盯着舒良,声音嘶哑地问:“火……是怎么起的?查!给朕查清楚!”
舒良扑通跪地,涕泪交加:“陛下!奴婢失职!奴婢已经派人去查了,初步……初步说是文书库的老旧灯烛引燃了账册……但……但奴婢觉得绝没那么简单!钱公公做事最是谨慎小心,怎么会……”
“灯烛?”林锋然冷笑,笑声里带着凄厉,“好一个灯烛!好一个意外!”他想起“暗光”的警告——“灯下黑,鼠打洞”!这火,就是那些藏在黑暗里的老鼠放的!他们不仅杀人,还要毁尸灭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悲痛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钱安不能白死!这笔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但现在,他几乎成了孤家寡人。钱安没了,调查账目的核心人物没了;李秉、叶盛那些言官,只能在明面上打打嘴仗,真正隐秘的调查,他们插不上手;舒良的东厂,显然也被对手渗透得像筛子一样,行动处处受制。
他还能依靠谁?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陛下……奴婢……奴婢李四儿,有要事禀报……”
林锋然一愣,李四儿?那个在“秘书处”整理文书、眼神机灵的小太监?他怎么来了?
“让他进来!”林锋然沙哑道。
李四儿低着头,快步走进来,扑通跪倒,手里紧紧攥着几页纸,声音发颤:“陛下……钱……钱公公前几日……交给奴婢一些账目副本,让奴婢私下核对……说……说等核对清楚了再禀报陛下……奴婢……奴婢刚核出些眉目,就听说钱公公他……”
林锋然心中一动,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钱安竟然还留了后手!他把部分账目交给了李四儿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
“什么眉目?快说!”林锋然急道。
李四儿将手中的纸呈上,虽然害怕,但条理清晰:“陛下,奴婢核对的是去岁宫中采买西域香料和珍玩的账目。发现……发现有几笔巨款,账上记的是付给了‘兴隆记’皇商,但奴婢偷偷查了户部存档的‘兴隆记’缴税记录,对不上!差额巨大!而且……而且奴婢发现,经手这几笔采买的,是……是曹吉祥曹公公当时提拔的一个管事太监,那太监……那太监在钱公公出事前两天,突然暴病身亡了!”
线索!虽然间接,但却是直指曹吉祥的线索!采买贪墨,杀人灭口!钱安果然查到了关键处!
林锋然看着李四儿,这个年轻太监在巨大的恐惧中,依然保持了冷静和细致,发现了破绽。这是个可造之材!钱安没有看错人!
“李四儿,”林锋然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你做得很好!从今天起,你接替钱安,继续秘密核查内府账目,特别是涉及曹吉祥、逯杲及其党羽经手的所有款项!但切记,此事绝密!你的性命,就在你自己手上!”
李四儿又惊又怕,但更多的是被信任的激动,重重磕头:“奴婢……奴婢誓死为陛下效劳!”
让李四儿退下后,林锋然重新振作起来。钱安用生命换来的线索不能断!他必须反击!而现在,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那个迷信怕死、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徐有贞!虽然人死了,但他生前布下的局,还能再利用一次!
一个更狠辣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他要让徐有贞的死,发挥最后的价值!
他叫来舒良,低声吩咐:“徐有贞不是‘突发心疾’死的吗?好,朕就让他死得更有‘价值’!你去找几个绝对可靠的、会演戏的人,扮成游方道士或者算命先生,在徐有贞家附近,还有曹吉祥、逯杲府邸周边的茶楼酒肆散播消息……”
林锋然仔细交代了一番。舒良听得目瞪口呆,但还是咬牙领命:“奴婢……奴婢一定办妥!”
几天后,北京城里开始流传一个更加诡异恐怖的谣言。说徐有贞死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见徐府上空有黑气盘旋,伴有冤魂哭泣之声!还有算命先生言之凿凿,说徐有贞是被人用邪术咒死的,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天机”,触犯了“阴煞”,死后怨气不散,会变成厉鬼找仇人索命!更有人悄悄说,徐有贞临死前曾写下血书,藏于某处,上面记载着害他之人的名字和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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