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都督人选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但林锋然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小小涟漪。他驳回了吏部尚书王翱的提议,力排众议擢升范广,等于是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打了那些试图延续石亨时代势力格局的人一记耳光。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仅仅平静了两天,更大的试探就来了。这次,不再是借他人之口,而是由石亨本人,直接上阵。
这一日,林锋然正在批阅奏章,张永进来禀报:“皇爷,石亨石大将军在宫外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奏。”
林锋然笔尖一顿。石亨?他自从被剥夺了京营实权,只保留了一个虚衔和爵位后,一直称病在家,很少露面。今日突然主动求见,所谓何事?
“宣他进来。”林锋然放下朱笔,整了整衣冠,端坐于御案之后。他知道,这是一次正面交锋。
片刻后,石亨大步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显赫的国公朝服,身材魁梧,步伐沉稳,脸上虽带着恭敬,但那双虎目中却难掩久经沙场的桀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他走到御阶前,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臣石亨,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爱卿平身。”林锋然语气平和,“听闻爱卿近日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劳陛下挂念,臣只是些老毛病,将养几日已无大碍。”石亨站起身,声音洪亮,“今日冒昧觐见,实是因有一事,关乎朝廷体统,臣不得不奏。”
“哦?何事如此紧要?”林锋然不动声色。
石亨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呈上:“陛下,臣要弹劾一人!”
“弹劾何人?”林锋然示意张永接过奏折。
“臣要弹劾司礼监随堂太监,李永!”石亨声若洪钟,“此人倚仗陛下信重,把持通政司文书往来,阻塞言路,更兼贪赃枉法,收受地方官员贿赂,其罪当诛!”
李永?林锋然心中冷笑。李永是司礼监的老人,资历颇深,确实掌管着通政司的部分事务,但说他“把持言路”、“贪赃枉法”,未免言过其实。更重要的是,李永是舒良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而舒良现在算是林锋然在内廷较为倚重的太监之一。石亨弹劾李永,真正的目标,恐怕是舒良,甚至是想借此削弱皇帝对内廷的控制力。
“石爱卿,”林锋然没有立刻看奏折,而是淡淡地问道,“弹劾内官,须有实据。你所言李永贪赃枉法,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石亨似乎早有准备,“臣已查明,去岁漕运总督为求早日核销账目,曾秘密馈赠李永白银五千两!此事有漕督府管家口供为证!此外,李永还多次扣押弹劾其同乡、苏州知府贪腐的奏本,致使贪官逍遥法外!此等行径,岂是忠臣所为?请陛下明察!”
五千两白银?扣押奏本?如果石亨所言非虚,这李永确实问题不小。但林锋然更关心的是,石亨一个武臣,为何会对一个内官太监的劣迹如此了如指掌?他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这更像是一种交换条件或者利益输送被破坏后的报复。
“若证据确凿,朕自当严惩不贷。”林锋然依旧平静,“不过,内官不法,按制当由司礼监自查,或交东厂查办。石爱卿身为武臣,对此事如此上心,倒是难得。”
他这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暗示石亨越权了。
石亨脸色微微一僵,但立刻恢复如常,躬身道:“陛下明鉴!臣虽武夫,亦知维护朝廷法度乃人臣本分。见此蠹虫危害社稷,不敢不报!至于查办,自是听凭陛下圣裁。只是……”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只是司礼监如今人员混杂,舒良公公虽忠心耿耿,然年事已高,恐精力不济,难以及时察觉此类弊端。臣以为,当择一精明强干、铁面无私之人,协理司礼监事务,整肃内廷,以绝后患。”
终于亮出真实目的了!弹劾李永是假,想要安插人手进入司礼监这个内廷核心部门才是真!
“哦?”林锋然挑眉,“石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石亨毫不犹豫地说道:“臣举荐御马监太监曹泰!曹泰为人刚直,曾随臣征战,深知法度,且对陛下忠心不二,定能协助舒良公公,肃清奸佞!”
曹泰?林锋然迅速在脑中搜索这个名字。此人是石亨的心腹旧部,在“夺门之变”中也曾出过力,后被安排到御马监,掌管部分宫廷禁卫。如果让他进入司礼监,等于是在皇帝身边插了一颗钉子,石亨的触角就能直接伸到内廷中枢!其用心,何其险恶!
林锋然心中怒意升腾,但脸上却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表情:“曹泰……朕记得他。确实是个干练的人。不过,司礼监掌批红之权,关系重大,非寻常内官可胜任。曹泰久在御马监,于文书机要恐怕生疏了些。”
他这是在委婉地拒绝。
石亨却步步紧逼:“陛下所言极是。然曹泰可先任司礼监秉笔或随堂,跟随舒良公公学习历练。以其之能,假以时日,必能成为陛下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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