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的例行巡视,如同一次无声的敲打。他并未对林锋然供在案头的“宝石头”发表任何看法,只是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扫过殿内每一个角落,确认一切看似“正常”后,便躬身离去。但这短暂的露面,足以让林锋然刚刚因发现线索而雀跃的心,重新沉静下来。
他深知,在兴安这等人物眼中,任何超出常轨的“兴奋”都是危险的信号。他必须将那份窥破秘密的激动,彻底掩盖在更深厚、更持久的“疯癫”与“无聊”之下。而持续且略显古怪的体育锻炼,无疑是一层极佳的伪装外衣,既能合理发泄精力,又能强化他“心智失常、行为怪异”的人设,更能实实在在地改善这具虚弱身体的体质——这是他未来任何计划的基础,无论是等待时机,还是万一需要搏命,健康的体魄都是第一位的。
于是,南宫里一道固定且古怪的风景线,变得愈发雷打不动,甚至开始“升级迭代”。
每天天不亮,林锋然便准时起床。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绕柱慢跑和那套自创的“养生操”。他声称夜梦太祖皇帝朱元璋,得授一套“强身健体、驱邪避凶”的“太祖长拳创新版”,并煞有介事地开始演练。
这套“拳法”可谓集古今中外之大成,荒诞不经。起手式是太极拳的云手,却被他做得如同揉面;接着夹杂了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然后是军训时的正步走;偶尔还会蹦出一两个类似瑜伽的扭曲姿势,美其名曰“灵猴探洞”;最后以一段节奏混乱的原地高抬腿作为收势,嘴里还配合着“哼!哈!”的吐气声,声音在清晨寂静的南宫里显得格外突兀。
小德子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麻木,再到如今,已经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机械地站在廊下,充当这场个人“武术汇演”的唯一观众兼安全员(防止太上皇自己绊倒)。他眼神空洞,显然灵魂早已出窍,飞到了九霄云外。
而来福,依旧是沉默的旁观者。但他观察的角度,似乎与以往不同。当林锋然做出那个需要极强核心力量的、类似平板支撑的“卧虎式”(林锋然自己起的名字)时,来福的目光在他微微颤抖的腰腹和手臂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当林锋然进行长时间的深蹲起立(“泰山压顶不弯腰式”)时,来福的眉头会几不可察地微蹙,似乎在评估这动作对膝盖的负担,又像是在衡量其锻炼效果。
林锋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故意将一些现代健身中高效但在这个时代看来极其古怪的动作融入“拳法”中,既是为了锻炼,也是一种更隐蔽的试探。他想看看,来福这个“内行”,能否看出这些动作背后的“门道”。
“小德子!来福!你们也别光看着!”一天,林锋然练得“兴起”,开始拉人下水,“太祖托梦说了,此拳需众人习练,方能凝聚……那个……阳气!抵御这南宫的阴寒之气!来,跟着朕学!”
小德子吓得连连摆手,差点跪下来。来福则迟疑了一下,在林锋然“不练就是看不起太祖皇帝”的大帽子压迫下,只得硬着头皮,模仿着林锋然的动作。他的动作僵硬而别扭,尤其是那个“卧虎式”,他支撑得远比林锋然轻松,但刻意表现得摇摇欲坠,显然是在藏拙。
林锋然心中暗笑,更加确定了来福身怀武艺。他故意纠正来福的动作,手把手地摆弄他的胳膊腿,趁机感受他衣物下结实紧绷的肌肉。“不对不对,腰要塌下去,屁股不能撅太高!对,就这样,坚持住!数三十下!”
看着来福被迫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趴在地上,还要忍受自己“专业”的指导,林锋然有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这种将潜在“同谋”拉下水一起受罪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他的孤独感,也建立了一种扭曲的“共犯”情谊。
锻炼完毕,大汗淋漓。林锋然会要求准备热水擦身。这是他一天中少数能感到舒爽的时刻。他也更加注意饮食,虽然菜品依旧简单,但他会要求膳食均衡,多吃些蛋类,甚至试图索要牛乳(被兴安以“宫中无此惯例”驳回)。他的健康焦虑,以一种外显的、略带偏执的方式表达出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话放到哪儿都是真理!”他一边啃着煮鸡蛋,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万一哪天需要跑路,这身子骨可不能拖后腿。”
随着时间的推移,持续的锻炼开始显现效果。林锋然感觉自己的气息比以前悠长了,肌肉也结实了些,早晨醒来时不再那么畏寒。这种身体上的积极反馈,进一步强化了他坚持下去的决心。
这天下午,他照例在进行“南宫寻宝”游戏的变种——观察庭院里那几棵半死不活的老树,研究它们的枝叶脉络,美其名曰“参悟枯木逢春之道”。当他踱步到那干涸的池塘边时,目光无意中扫过池底。
由于前两日下过一场小雨,池底的低洼处积了些许浑浊的泥水。就在一片淤泥旁,他发现了一块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的石板。那石板似乎比旁边的石块更平整,边缘也更规整些。他心中一动,假装被一块奇怪的树根吸引,蹲下身,用树枝若无其事地拨弄着池边的杂草,视线却牢牢锁定了那块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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