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底的图案与那两个字,像是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林锋然心中激荡起汹涌的暗流。整整一夜,他都在反复琢磨那“半扇”(或羽毛)的象征意义,以及“耐心”二字所包含的警告与期望。他强迫自己冷静,深知在这龙潭虎穴中,任何一个微小的冲动都可能万劫不复。
“耐心……好,我就耐心给你们看。”林锋然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暗自思忖,“但光有耐心还不够,我得创造机会,让这潭水动起来,才能看清底下藏着什么。”
于是,在保持“数砖看蚁”基础人设的同时,他开始了新一轮的“作妖”——将无聊的游戏升级,并强行拉上他仅有的两个“狱友”:小德子和来福。这既是进一步麻痹兴安的必要表演,也是一种主动的试探。他要在这极度受限的环境里,开辟一个更直接的观察窗口。
第一项游戏,他命名为“今日蚁道”。
“快来快来!开盘了开盘了!”一大早,林锋然就兴奋地蹲在假山裂缝旁,招呼着两个一脸茫然的太监。他用树枝在蚂蚁巢穴前方划出三条岔路,分别标上“甲”、“乙”、“丙”。
“规则很简单!”他指着忙碌的蚁群,眼睛放光,“咱们猜下一只出来的工蚁,会走哪条路!猜对了……嗯,可以指挥猜错的人去院子里学三声青蛙叫!”
小德子脸都绿了,哆哆嗦嗦地说:“太……太上皇,这……这怎么猜得准啊……”
“诶,天意难测,蚁意亦然!这才有趣嘛!”林锋然不由分说,自己先选了“乙”路,然后盯着来福和小德子,“快选!不然朕……我就要生气了!”
来福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低眉顺眼地选了“甲”路。小德子几乎要哭出来,胡乱指了“丙”路。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成了小德子的噩梦。林锋然聚精会神地盯着蚁穴出口,每出来一只蚂蚁,他都大呼小叫。结果自然是输多赢少,小德子被迫在冷飕飕的院子里“呱呱”叫了好几次,冻得鼻涕横流,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个疯癫太上皇的恐惧和怨念。
而来福,则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他安静地蹲在一旁,目光看似跟着蚂蚁,实则余光始终笼罩着林锋然。林锋然敏锐地注意到,当自己因为一只蚂蚁的选择而大呼小叫时,来福的嘴角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类似于无奈的笑意。而当小德子出丑时,来福的眼神深处,则是一种淡漠的旁观,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第二项游戏,是“影子猜拳”。
午后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锋然又来了灵感。“整天看蚂蚁也没意思,我们来玩点新鲜的!看,这是朕的影子!”他挥舞手臂,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张牙舞爪。“你们也过来,用你们的影子,跟朕的影子猜拳!石头、剪子、布!影子出的拳,就算数!”
这游戏更加离谱,完全取决于林锋然如何解读影子的形状。他说是石头就是石头,他说是布就是布。小德子彻底放弃思考,如同提线木偶,林锋然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来福,则在一次林锋然强行判定他“出布输给了我的石头”后,第一次开口提出了异议。
“太上皇,”来福的声音依旧恭敬,但带着一丝极淡的无奈,“奴才愚钝,看这影子……似乎更像剪子。”
林锋然心中一动,来了!他就是要逼他们露出真实的反应。“像剪子?哪里像了?明明就是布!圆滚滚的!你耍赖!罚你去把殿门口那盆枯枝搬进来,给它浇浇水,看能不能活过来!”
来福没有再多争辩,躬身道:“是,奴才眼拙。”便默默去搬那盆早已死透的盆景。林锋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琢磨:这家伙,底线在哪里?他能忍受多大的胡闹?这种顺从,是伪装到了极致,还是另有所图?
第三项游戏,是“南宫好声音”。
林锋然声称梦到仙乐,非要小德子和来福跟他一起唱歌。“不拘唱什么,山歌小调也行,戏曲段落也罢,要唱出真情实感!”他自己先扯着五音不全的嗓子,嚎了一首篡改版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南宫院里呀,它不开花……”
小德子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自己不会唱。来福则沉默片刻,在林锋然“不唱就是抗旨”的威胁下,低声哼了一段极其婉转、但听不清词句的民间小调。那调子古朴苍凉,带着一种莫名的哀伤,与这南宫的破败氛围奇异地契合。
林锋然拍手叫好:“好听!再来一段!” 心中却是一凛:这来福,会的还挺多?这小调……似乎不像是北方常见的曲牌?
这些游戏把两个太监折磨得苦不堪言,小德子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看向林锋然的眼神如同看着瘟神。而来福,则在极致的忍耐中,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像是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礁石。
林锋然乐此不疲。他不仅是在折磨他们,更是在绘制一幅细致的“行为心理图谱”。小德子简单,恐惧写在脸上;而来福,则复杂得多,他的顺从背后,是高度的警惕和某种难以言说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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