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冰冷刺骨。陈默(章默)如同一个幽灵,紧贴着土墙的阴影,蹑手蹑脚地向着记忆里李卒史廨舍的方向摸去。心跳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白色的雾气,瞬间消散在寒风中。
他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巡逻兵的脚步声、远处野狗的吠叫、甚至是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在卷宗库里的发现:那矛盾的日期、可疑的路线,尤其是那份要命的民夫名单!只要能找到劳绩记录进行比对,就能戳穿这个弥天大谎的冰山一角!
李卒史的廨舍就在前面不远处,窗户里没有灯光透出,似乎主人已经睡下。陈默(章默)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轻轻叩门。
突然——
“呜——呜——”
低沉而凄厉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夜的宁静!这不是平日里例行的号角,而是短促、急切、充满警示意味的急哨!
紧接着,据点边缘的望楼上燃起了火把,有人用变调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呐喊:“敌袭?!不……是溃兵!大量溃兵朝这边来了!快警戒!!”
整个据点仿佛被投入滚水的冰块,瞬间炸开了锅!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混乱的声响: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士兵匆忙奔跑集结的脚步声、兵器碰撞的铿锵、以及被惊醒的民夫和役卒惊恐的哭喊和询问!
陈默(章默)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忘记了去找李卒史的打算。
溃兵!大纲里提到的周文之败的余波,终于冲击到了这个后方据点!
他立刻意识到,更大的混乱降临了!这既是危机,也可能……是变数!
他不敢再待在空旷处,连忙闪身躲到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里,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据点那并不坚固的木栅大门被紧紧关闭,墙头和望楼上站满了紧张的秦军士兵,弓弩上弦,如临大敌。火把被纷纷点燃,跳动的火光将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很快,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喧哗声如同潮水般从据点外涌来。影影绰绰间,可以看到无数丢盔弃甲、衣衫褴褛的身影如同丧家之犬般涌到据点门外。他们的人数远比据点内的守军多得多,但毫无队形可言,许多人身上带伤,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和失败的绝望。
“开门!快开门!我们是自己人!”溃兵中有人用沙哑的嗓子拼命呼喊。
“后面有叛军追兵!快让我们进去!”
“救命啊!给口吃的吧!”
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绝望的声浪,冲击着据点的防线。
据点内的守军同样紧张万分。值守的军侯大声喝问:“尔等是哪部分的?主将是谁?!”
溃兵中七嘴八舌地回答,语无伦次,有的说是周文将军的部下,有的说是防守荥阳的败兵,还有的干脆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哀求。
情况一片混乱。开门?万一溃兵失控冲进来,或者后面真有追兵,据点很可能瞬间易手。不开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且溃兵情绪激动之下,很可能发生冲击据点的暴乱。
陈默(章默)躲在暗处,心念电转。溃兵的到来,彻底打乱了王主吏等人的节奏!他们现在首要考虑的是如何稳住局面,确保自身安全,那口扣给自己的黑锅,或许能暂时拖延一下?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就在据点守军与门外溃兵紧张对峙,内部人心惶惶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他藏身的区域而来!
火光闪耀,只见王主吏在一群亲兵和孙令史、仓啬夫等人的簇拥下,面色铁青地出现了。他的官袍甚至有些凌乱,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但眼神却锐利如鹰,迅速扫过混乱的场面。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溃兵身上停留太久,反而猛地射向陈默(章默)藏身的角落,厉声喝道:“章默!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陈默(章默)心里咯噔一下,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躬身行礼:“下官听闻外面喧哗,恐有变故,出来查看……”
“查看?”王主吏打断他,声音冰冷而严厉,在火把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我看你是想趁乱做些什么吧?!还是说,外面的溃兵与你延误军械之事有关联?!”
恶毒!无比的恶毒!
陈默(章默)瞬间浑身冰凉。王主吏竟然在这种时候,都不忘将祸水引向他!甚至试图将溃兵冲击与军械丢失这两件本不相关的事情强行联系起来,坐实他通敌或者严重失职的罪名!
“主吏明鉴!下官绝无此意!下官与溃兵毫无瓜葛!”陈默(章默)急忙辩解。
“毫无瓜葛?”仓啬夫立刻跳了出来,指着门外的溃兵,声音尖利,“若非你延误军械,致使前线将士兵器匮乏,何以会败得如此之惨?这些溃兵,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才落得如此下场!你罪孽深重!”
这颠倒黑白、牵强附会的指责,竟然引得周围一些不明真相的士兵和吏员看向陈默(章默)的目光带上了怀疑和愤怒!失败的怒火需要宣泄口,而一个现成的、似乎“罪证确凿”的替罪羊,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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