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忘川郡 第260章 粥温语谆 案牍授机

静室之内，那源自洪荒的血色记忆与彻骨寒恨，如同汹涌的暗流，几乎要将谢珩（玄明）的理智吞噬。东皇钟碎的悲鸣、崆峒印逝的决绝、女娲补天的壮烈与最终冰冷的背叛……这些画面交织，在他心海中掀起滔天巨浪，一股毁灭一切、颠覆所有的疯狂意念几欲破体而出。

他周身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波动起来，一丝极其隐晦、却足以令万物战栗的古老威压开始弥漫，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眼底深处，紫芒与幽光交替闪烁，那是属于“玄明”的愤怒与属于“谢珩”的冷静在激烈交锋。

不行……还不到时候！

谢珩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冰冷，仿佛要将满室的躁动都吸入肺腑，再强行镇压下去。他双手急速变幻，捏出一个极其繁复古奥的法诀，指尖萦绕的已非单纯的仙力，而是带着一丝阴阳轮转本源的混沌之气。他毫不犹豫地将这股力量引向自己的神魂深处，如同最严酷的冰封，将那刚刚解封、咆哮嘶吼的属于“玄明”的记忆与情感，再次层层包裹、封锁、镇压！

这个过程并非毫无痛苦，他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但眼神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冷静、漠然，恢复了“谢珩”应有的、掌控一切的平静。那外泄的古老威压如潮水般退去，静室内重归死寂。他将那段足以引发滔天巨浪的记忆，再次沉入了意识的最底层，只在心底留下一个更加冰冷、更加坚定的核心目标——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当日光透过窗棂，为静室带来一丝朦胧暖意时，谢珩才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一片清明，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内心挣扎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他一睁眼，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写满担忧的杏眼。

幽砚正端着一个白玉小碗，蹲坐在他的云床前，身子前倾，几乎要凑到他脸上来。见他醒来，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小脸上立刻绽开如释重负的笑容，连忙将手中的碗往前递了递。

“使君！您终于醒啦！”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您知不知道，您昨晚气息好乱，脸色也好差！我……我摸着您的额头，感觉有点烫，担心您是不是生病了！仙官也会生病吗？我不敢确定，一大早就跑去请了孙先生过来！”

幽砚没注意到他瞬间的恍神，继续叽叽喳喳地说道，“他说您可能是心神损耗过度，需要静养调理。这是他开的安神补气的方子，我特意去饕餮居找东坡先生借了小厨房，按照方子熬了这碗‘宁神蕴灵粥’！您快趁热喝了吧！”

碗中粥水温热，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与灵谷的清香，几颗剔透的枸杞点缀其间，看起来倒是用了心思。

谢珩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涟漪，但很快便消散于无形。他唇角微微牵动，露出一抹算是温和的笑意，伸手便要去接那碗粥：“有劳你了。我自己来便好。”

不料，幽砚却猛地将手一缩，避开了他的手。她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混合了担忧、期待和一丝……莫名勇气的神色，小声却坚定地说：“不行！使君，您……您身体不适，还是……还是让我来喂您吧！”

这话一出，连她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烧，但还是倔强地捧着碗，不肯退让。她想起在三世楼偷偷看过的那些话本里，女主角都是这样温柔体贴地照顾生病的男主角的……

谢珩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看着幽砚那副明明害羞得要命却强装镇定的模样，再联想到她近日偶尔的异常和许负那日的卦语（忘川发生的一切谢珩都能感知到，正如阴司发生的一切酆都帝君都能察觉到一样），心中已是了然。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收回手，轻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整日里泡在三世楼，看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他的语气带着几分罕见的调侃，虽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脑子里尽装些不健康的东西，如何能做好分内之事？”

幽砚被他说中心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看着谢珩那略显苍白（在她看来）的脸色，那股莫名的勇气又涌了上来。她索性放下碗，扯住谢珩的一片袖角，轻轻摇晃起来，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娇憨语调，软软地央求道：“使君……就一次嘛！我保证以后少看那些书！您就让我照顾您这一次，好不好？求您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里面满是恳切与担忧，还有一丝不被应允就要哭出来的委屈。

谢珩看着她这般情态，再想到她昨夜守候的辛苦，心中那点因被打扰和看穿心思而产生的不悦，终究是化作了些许无奈。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幽砚闻言，瞬间眉开眼笑，如同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赏，连忙重新端起碗，用玉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粥，仔细吹了吹，才小心翼翼地递到谢珩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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