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幽砚从喵居回来,却不复往日雀跃。她耷拉着小脑袋,脚步拖沓,藕荷色的旗袍下摆沾了些许草屑也浑然不觉,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闷闷不乐地挪进了桃源居书房。
谢珩正批阅着一份新的关于忘川边缘灵植长势的文书,闻声抬眸,见小仙吏这副霜打茄子般的模样,不由得放下玉笔,温声问道:“怎么了?可是麟儿今日又不听话,累着你了?”
幽砚抬起头,眼圈竟有些微微发红,她扁了扁嘴,带着几分委屈,将方才在喵居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今日她照常去为麒麟梳理鳞甲、陪它玩耍。起初倒也顺利,麟儿亲昵地蹭着她的手心。可当她试图引导麟儿去院中那片新移植的、开着星星点点荧光小花的灵草坪上打滚时,麟儿却不知怎的,犯了倔脾气。任幽砚好说歹说,用新编的藤球引诱,或是拿出特制的灵果点心,它都只是用那双琥珀大眼瞥她一下,然后傲娇地扭过头,四只雪白的爪子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甚至还将大脑袋埋进前爪里,发出不耐烦的“呜呜”声,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幽砚急得额角冒汗,围着这尊小神兽团团转,软语央求、佯装生气,法子用尽,麟儿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在她试图伸手去抱它时,灵活地一缩脖子,躲了开去,只用尾巴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可奈何。正当幽砚束手无策,几乎要哭出来时,恰巧太平公主拉着上官婉儿,抱着一个五彩斑斓的蹴鞠路过喵居。
太平一见此景,立刻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杏黄的襦裙像一团火:“哎呀!小麟儿这是跟谁闹别扭呢?来,跟我们玩蹴鞠好不好?”她说着,便将那精致的蹴鞠轻轻抛起,用足尖一颠,彩球在空中划出灵动的弧线。
一直蔫蔫的麟儿耳朵倏地竖起,好奇地望了过去。上官婉儿也走上前,她今日穿着一身水绿衣裙,姿态娴雅,轻声细语道:“麟儿乖,幽砚姐姐每日来照料你,很是辛苦,莫要让她为难。”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抚摸麟儿脖颈间那圈最柔软的绒毛。
或许是蹴鞠的新奇吸引了它,或许是婉儿温柔的抚慰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它自个儿闹够了脾气,麟儿终于慢吞吞地站起身,甩了甩尾巴,踱步到太平身边,用鼻子顶了顶那滚动的彩球,算是加入了游戏。
危机虽解,幽砚却丝毫高兴不起来。看着太平和婉儿轻而易举地安抚了麟儿,再想到自己方才的狼狈,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低声对谢珩道:“使君……我是不是很没用?连照顾麟儿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更别说像您那样处理忘川的大事,调解名士纷争了……我、我好像什么都帮不到您。”
谢珩静静听完,看着小丫头泫然欲泣又强自忍耐的模样,心中了然。她这是初入职场的热情受挫,陷入了自我怀疑。屈指算来,幽砚来到忘川已有半月,每日多是做些引导新客、照料麒麟的辅助工作,是时候让她接触一些更具体、更能体现职责的事务,帮她建立信心了。
他的目光落到案头另一份以精美花笺书写的报告上,是昨日杨玉环遣侍女送来的。上面婉转提及,之前谢珩协助沟通的音律交流大会已筹备得差不多,贵妃娘娘希望他能抽空前往长恨阁一晤,为她最终敲定演出节目顺序,推荐几出雅俗共赏的佳作。
一个念头在谢珩心中形成。他记得幽砚在阴司接受仙吏培训时,考核项目中似乎包含了对历代音律、乐舞的辨识与赏析,虽不精深,但基础是有的。此事涉及广泛征询意见,正适合让她历练一番。
思及此,谢珩拿起那份花笺,递到幽砚面前,脸上带着鼓励的微笑:“莫要妄自菲薄。照料麟儿本非易事,它性情天真烂漫,时有反复,非你之过。既然你觉得眼下事务不足以施展,我这里倒有一件差事,或许你能胜任。”
幽砚愣愣地接过花笺,低头一看,是杨玉环关于音律大会的请示。她不解地抬头看向谢珩。
谢珩解释道:“贵妃娘娘欲办音律交流大会,希望我代为参详节目。我思忖着,你对音律亦有涉猎,此事不妨交由你去办。你可代我前往长恨阁,聆听娘娘的想法,然后……”他顿了顿,指引道,“广纳雅言,去市集、金戈馆、百家书院、千工苑等处,咨询一下诸位名士的喜好,看看他们更倾向于欣赏何种类型的乐舞。将搜集来的意见整理归纳,呈报给贵妃娘娘参考。如何?”
“我……我去?”幽砚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眼睛瞪得溜圆,“使君,这……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
“有何不可?”谢珩语气平和却笃定,“你心思细腻,待人真诚,正适合做这沟通协调之事。名士们虽性格迥异,但并非不近人情。只要你态度恭谨,说明缘由,他们会愿意提供看法的。”他站起身,理了理袍袖,“我此刻需去忘川边界巡视一番,以防邪魔窥伺。你且放手去做,若有难处,回来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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