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的北京,寒意虽未消褪,但连日晴好的天气,让积雪消融了大半,阳光洒在泥泞的街道上,蒸腾起若有若无的水汽,映着屋檐下未化的冰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煤烟以及各种市井气息混合的味道,虽不似江南清雅,却充满了北方都城的生机与粗粝。
这一日,用过早膳,谢珩见沈清漪气色已完全恢复,便温声道:“今日无事,我带你去街上逛逛,添置些东西。”
沈清漪自是欢喜,细心整理好两人并不多的行装,便跟着谢珩出了云来客栈。
他们并未走远,就在宣武门附近相对繁华的街市上信步而行。谢珩的目光掠过那些售卖南北杂货、日常用度的店铺,最终停留在了一家门面不大、却透着几分古雅之气的银楼前。匾额上写着“宝华楼”三字,字体端正。
“进去看看。”谢珩牵起沈清漪的手,不由分说地走了进去。
银楼内光线稍暗,陈设却颇为讲究,红木柜台擦拭得光可鉴人,里面陈列着各色金银首饰,在深色绒布的衬托下,熠熠生辉。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中年人,见有客至,尤其是谢珩气度不凡,连忙热情迎上。
沈清漪何曾进过这等地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往谢珩身后缩了缩,低声道:“夫君,这里的东西……定然很贵,我们看看便走吧。”
谢珩却揽住她的肩,将她带到柜台前,目光扫过那些琳琅满目的钗环簪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无妨。清漪,你我成婚仓促,当时境况所限,未曾备下像样的聘礼,一直是我心中憾事。今日,便当是补上。”
沈清漪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动容。她从未想过,夫君竟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股酸涩又滚烫的热流瞬间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掌柜的何等精明,立刻顺着谢珩的话笑道:“这位相公真是情深义重!夫人好福气啊!小店虽不敢说应有尽有,但几样镇店之宝还是拿得出手的。您看这支累丝嵌宝金凤簪,工艺最是精巧;还有这对赤金葫芦耳坠,寓意福禄双全,最是吉祥……”
谢珩并未理会掌柜的推销,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对看似朴素,实则做工极为细腻的银镯上。那镯子并非实心,而是用极细的银丝盘绕成缠枝莲纹,中间点缀着几颗米粒大小、却光泽温润的珍珠,雅致而不显张扬。
“取这对镯子看看。”谢珩指道。
掌柜的连忙取出,口中赞道:“相公好眼力!这是小店老师傅的手艺,用的是上等纹银,这珍珠虽小,却是正经的南珠,您看这光泽……”
谢珩接过镯子,触手微凉,分量适中。他执起沈清漪略显粗糙的手,小心地将一只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银色的镯子衬得她原本微黑的腕肤竟显出一丝白皙,那精致的缠枝莲纹和莹润的小珠,更添了几分温婉气质。
“喜欢吗?”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温和。
沈清漪看着腕上那从未想过会属于自己的、如此精美的银镯,又抬头看着夫君温柔的眼眸,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喜……喜欢……多谢夫君。”
谢珩微微一笑,又为她戴上另一只,对掌柜道:“就要这对。”接着,他的目光又被一支白玉簪吸引。那玉质并非顶级的羊脂白,带着些许青花,却更显清雅,簪头雕成一朵半开的玉兰,形态逼真,线条流畅。“这支玉簪也一并包起来。”
掌柜的喜笑颜开,连声答应,手脚麻利地将镯子和玉簪用锦盒装好。
付了银钱,走出宝华楼,沈清漪依旧觉得腕间沉甸甸的,心里更是被巨大的幸福填满,走起路来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阳光照在银镯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又看。
谢珩注意到她身上那件半旧的棉裙,虽浆洗得干净,但在京城这地方,确实显得过于寒素了。他心念一动,又拉着她走进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绸缎庄。
庄内五彩斑斓,各色绫罗绸缎、棉布葛纱,令人眼花缭乱。伙计见他们衣着普通,本有些怠慢,但见谢珩气度从容,又注意到沈清漪腕间新戴的银镯,态度立刻恭敬起来。
谢珩无视那些颜色过于鲜艳华丽的织金妆花缎,径直走向一些颜色素雅、质地却不错的布料前。他挑了一匹雨过天青色的杭细,一匹月白色的苏绢,又选了一匹较为厚实、适合做冬衣的靛蓝棉布。
“这些料子,给你做几身新衣裳。”谢珩对沈清漪道,“京城不比村里,日后难免有些交际应酬,总需几件体面的行头。”
沈清漪看着那些光滑细腻、颜色雅致的布料,心中既是欢喜,又觉太过破费,但见谢珩神色认真,知他心意,便也不再推拒,只轻声道:“都听夫君的。”
采买完毕,已是午后。两人在街边寻了家干净的面摊,吃了碗热腾腾的羊肉臊子面,算是解决了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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