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对于谢珩安排的、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同住一处的幽静院落十分满意。那院落既有独立的厢房保证私密,又有共享的庭院便于交流,更难得的是环境清雅,距离市集与书院都不算太远。自入住之后,或许是慑于母亲的积威,或许是那血脉深处终究未泯的孺慕之情在忘川得以悄然复苏,太平公主在外闯祸、惹是生非的频率果然肉眼可见地降低了。武则天虽已非人间帝王,但那份统筹规划的魄力犹在,她为太平公主制定了详尽的日课,从书法临帖到史籍阅读,甚至还包括了些许基础的政务案例分析,美其名曰“陶冶性情,不忘根本”。上官婉儿则自然而然地肩负起了“督导”之责,她心思缜密,又深谙太平公主的脾性,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导和劝诫,让这位小公主虽偶有抱怨,却也勉强能将日课进行下去。院落之中,时而能听到太平公主背书时不耐烦的嘟囔,时而又能听到武则天考较功课时威严而不失耐心的声音,间或夹杂着上官婉儿温言细语的解释,倒也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家”的约束与温暖的氛围。
时光平静地流淌,忘川依旧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一日,谢珩正在桃源居内审阅墨羽呈上的关于忘川各处阵法例行维护的报告,却见李白难得一身清爽、未沾酒气地走了进来。
“使君安好!”李白拱手一礼,脸上带着文人特有的清朗笑意,“今日前来,仍是厚颜为百家书院讲学之事。自书院开设法学、文学、天文学、佛学诸科以来,名士与童子皆受益匪浅。然,诸科虽精,却似缺一贯穿古今之脉络。我等商议,想请使君拨冗,为书院开设史学一讲,不拘朝代,不论人物,但求能勾勒华夏文明之轮廓,使后来者知我等从何而来,文明因何延续。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谢珩放下玉简,看着眼前这位虽偶有放浪形骸,但于学问传承之事却格外认真的诗仙,心中亦是赞同。他深知,忘川汇聚千古英魂,文明薪火在此延续,让后来者(尤其是那些并非永驻忘川的孩童魂灵)了解他们所承袭的这片土地曾有过的辉煌与坎坷,至关重要。
“李翰林所言极是。”谢珩颔首应允,“梳理历史,明鉴兴替,确是根本。请回复书院,谢某应下了,三日后于书院开讲。”
接下来的三日,谢珩并未懈怠。他虽身为忘川使君,对历朝历代了如指掌,但要将这浩如烟海的历史浓缩成一次深入浅出的讲学,仍需精心准备。他翻阅了大量存于桃源居书库的史册典籍,甚至调阅了一些名士降临时所携的、带有独特时代印记的记忆碎片作为辅助,力求讲述得既准确又生动。
三日后,百家书院最大的讲坛内,座无虚席。不仅李斯、韩非、杜甫、苏轼、袁天罡、李淳风、王贞仪、玄奘等开设课程的先生们在座,许多对历史感兴趣的名士也闻讯而来。谢珩甚至还看到,上官婉儿独自一人坐在稍靠后的位置,面前摆着笔墨纸砚,显然是为记录而来;陆游则怀里抱着一只不知从喵居何处拐来的、慵懒的三花猫,倚在讲堂最后的门框边,神情专注;更有一群年纪大小不一的孩童魂灵,他们眼睛亮晶晶的,挤在讲坛前的地毯上,他们是忘川接纳的、因各种原因短暂停留于此的纯净灵魂,虽非永驻名士,却也在此接受教化,等待新的机缘。整个讲堂充满了求知的气息。
谢珩身着那身看似寻常、实则为六品仙官的深紫官袍,步履从容地走上讲台。他目光扫过台下众多熟悉的面孔和那些充满好奇的稚嫩脸庞,心中平和。他没有携带任何书卷,所有的历史已然在他心中。
“诸位同道,诸位小友,”谢珩开口,声音清朗,蕴含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今日应书院之邀,于此与诸位一同回溯我华夏文明绵延数千载之历程。历史,并非冰冷故纸堆中的年号与事件,它是一首波澜壮阔的史诗,记录着我们先人的智慧、勇气、创造与反思。”
他首先从渺远的传说时代谈起,提及三皇五帝,播撒文明火种,奠定德治根基。“那时,部落联盟,公推贤能,如尧舜禅让,传为美谈,是为‘天下为公’之理想雏形。”
接着,他的话语将众人带入夏、商、周三代。“夏启承父志,家天下始;殷商崇鬼神,甲骨铭文,开启信史;至于周朝,”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意无意地扫过台下一些身影,“裂土分封,礼乐肇基。周公制礼作乐,以‘德’配天,影响深远。而后平王东迁,王权衰落,春秋五霸争雄,战国七雄并立,百家思想于此大争之世喷薄而出,儒、道、墨、法……争鸣激荡,照亮后世之路。” 他并未点名,但在座如韩非、张良等,皆心有所感。
“然纷争终需一统。”谢珩话语一转,“秦人起于西陲,奋六世之余烈,始皇嬴政,横扫**,书同文,车同轨,置郡县,统一度量衡,筑长城以御外侮,创立了我华夏首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王朝,功业彪炳。然其法严刑峻,役民过甚,二世而亡,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留与后人无尽深思。” 台下,嬴政目光沉静,李斯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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