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家书院那场贯通古今的讲学之后,接连数日,谢珩的桃源居倒是比往常更热闹了几分。并非是有名士前来商讨要务,而是一些听过讲学、心中存了疑惑的孩童魂灵,鼓足勇气跑来寻他。他们的问题天马行空,有的关乎历史细节,有的则是听了那些英雄豪杰、文人墨客的故事后,心生向往,跑来打听更多趣闻轶事。谢珩对此总是极有耐心,无论问题多么稚嫩或刁钻,他都含笑解答,有时还会取出一些与讲述内容相关的、以仙法幻化的图影给孩子们看,引得他们阵阵惊呼。这份温和与耐心,让他在那些暂居忘川的幼小心灵中,赢得了极高的声望。
这一日,刚送走几个询问“诸葛亮为什么没能打败曹操”的孩童,谢珩纠正了他们的说法,告知他们曹操在诸葛亮前面去世。此时谢珩正欲稍作歇息,九泉之井方向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能量波动。这次的波动平和而隽永,带着一种山水般的清雅气息,与之前屈原的怨念冲霄或武则天的龙凤呈祥截然不同。
谢珩整理了一下衣袍,身形闪动,已至玄黑广场。
井口幽蓝星辉缓缓收敛,现出两道并肩而立的身影。是一对夫妻。男子身着元代的窄袖质孙袍,面容清雅,蓄着短须,眼神温润中透着睿智,气度雍容;女子则穿着同时代的襦裙比甲,发髻简洁,容貌秀美,眉宇间带着一股属于才女的灵秀与坚韧。二人站在一起,举止间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默契与和谐,宛如一对璧人。
谢珩目光扫过他们的服饰,心中迅速掠过元代青史留名的人物。元代国祚不长,且文化背景与中原传统颇有差异,能在历史上留下深刻印记、且符合这般气度的夫妻……他一时竟未能立刻对上号。
那对夫妻见谢珩到来,相视一笑,携手上前。那男子率先拱手,语气温和而不失气度:“在下赵孟頫,携内子管道升,见过尊驾。初临宝地,若有唐突,还望海涵。”
赵孟頫?管道升?
谢珩闻言,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原来是他们!他立刻还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敬意:“原来是松雪先生与魏国夫人驾临,谢珩失敬了。二位书画双绝,艺冠古今,举案齐眉,更是一段佳话。谢珩一时眼拙,未能即刻认出,还望贤伉俪勿怪。”
赵孟頫,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虽出身前朝宗室,却在元代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封魏国公,谥文敏。其书法楷、行、草、篆、隶诸体皆精,绘画山水、人物、竹石、鞍马无所不能,倡导“书画同源”,是承前启后的一代艺术宗师。管道升,同样才华横溢,尤擅墨竹、梅兰,笔意清绝,亦工书法,与赵孟頫感情深厚,被封为魏国夫人。二人确是历史上少有的、在艺术上各有极高成就且夫妻情深的典范。
赵孟頫见谢珩如此了解他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欣慰,笑道:“使君过誉,虚名而已。不想在此异域,竟得知音。” 管道升亦在一旁微微欠身,姿态优雅。
“此乃忘川,超脱轮回之地,汇聚千古英魂。”谢珩简单介绍了一句,随即取出《风华录》与光笔,“既至此地,便请二位在此录名,灵识与此地相连,方可安驻。”
赵孟頫与管道升依言上前。赵孟頫执笔,笔走龙蛇,写下自己名字的同时,亦在侧旁以小楷题下“松雪道人”之别号,尽显书家本色。管道升则接过笔,以清秀而不失风骨的笔迹,写下“管道升”三字,并在其下添上“仲姬”二字。
笔落,光华流转。卷册之上,赵孟頫的形象是一位手持书卷、面带微笑、身后隐约有山水画卷舒展的文雅宗师;而管道升的形象则是一位手持毛笔、立于墨竹之前、神情专注而灵动的才女。两道身影并立,气息交融,和谐无比。
录名毕,谢珩问道:“二位于此地,可有何偏好?忘川有诸多景致,可供选择居所。”
赵孟頫与管道升对视一眼,由赵孟頫开口道:“我二人平生所好,不过笔墨丹青,寄情山水。若能得一临水清静之所,便于观景作画,便是最好。”
谢珩闻言,心念微动,立刻想到了市集附近、靠近忘川河畔的一处空置小院。那里环境清幽,推开窗便可看到忘川河水潺潺,岸边曼珠沙华摇曳,远山如黛,景色极佳,且距离市集不远,采买笔墨纸砚等物也方便。他便将此推荐给了二人。
赵孟頫与管道升听闻,皆是面露喜色,齐声向谢珩道谢:“使君考虑周详,正合我二人心意,多谢使君!”
谢珩微微一笑,便引着这对艺术伉俪,离开九泉之井,返回忘川。
三人行至市集附近,正值一日中较为热闹的时辰。不少名士或在摊位前流连,或在茶肆闲谈。赵孟頫与管道升的元代服饰在此地显得颇为独特,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然而,正如谢珩所料,忘川名士们年代跨度虽大,但元代时间相对较短,且文化风貌与前朝后世皆有不同,在场诸位,即便是博闻强识如苏轼、张良,亦或是对后世有所了解的王贞仪(毕竟相隔朝代太多),一时都未能认出这二人的具体身份,只是觉得他们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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