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鼎记 第3章 血铸漕渠

崇祯元年的春风犹带寒意，运河上最后几片薄冰在官船撞击下碎裂消融。南京守备衙门正堂内，魏忠贤的指尖在漕运图上缓缓划过，最终停在扬州位置。

义父，李永贞低声道，郭尚友非但退回宣德炉，还放话说要上奏朝廷，参您干涉漕务。

魏忠贤袖中密旨的棱角硌在掌心，他淡淡道：咱家奉旨整饬漕务，最见不得这等蠹虫。去查，把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给咱家翻出来。

李永贞在旁边赶紧说道：“义父，这个郭尚友可没少给咱们送银子，年前还刚刚秘密潜人送了10万两雪花银”

“此时，不同往日，咱家就是皇上的刀，他要杀谁，我就杀谁，我可不怕别人骂我” 魏忠贤淡淡的说，言语中充满平静。

正月十八，一队缇骑踏碎扬州城的晨雾。带队孙云鹤高举令牌：奉钦差令，查漕运总督郭尚友私通建虏、侵吞漕银、勒索商船、私设关税、倒卖仓粮、受贿卖官、僭用御物、蓄养死士八项大罪！

这番役如狼似虎直扑郭府。不过两日，便从地窖中起获尚未及转移的漕银八十万两；在别院密室搜出与晋商往来的密信及辽东东珠、人参等禁物；更在漕船夹层中查获准备走私的苏杭绸缎、景德瓷器。最要命的是，从郭尚友贴身侍卫身上搜出一本暗账，记录着每年向各衙门行贿的明细，以及私设收取的银两，竟达百万之巨。

扬州知府刚要过问，就被孙云鹤冷声喝退：此案涉及通虏，知府大人是要避嫌，还是要同罪？

当夜，魏忠贤亲临扬州。在漕运总督衙门大堂上，他将一本账册摔在郭尚友面前：郭部堂真是生财有道啊。一石漕粮克扣三升，一年就是二十万石；一条漕船收验船银五十两，千条船就是五万两；更不用说卖官鬻爵、私放盐引......

郭尚友面如死灰，强自镇定：魏公明鉴，这些都是诬陷......

诬陷？魏忠贤冷笑一声，拍了拍手。立即有番役押上郭尚友的账房先生，以及一箱箱金银珠宝。这些从你十八处别业搜出的二百三十万两现银、黄金三万两、珠宝古玩一百二十箱、田契三千顷、房契二百处，也是诬陷？

不待郭尚友辩解，魏忠贤已宣读手谕：罪臣郭尚友，贪墨漕银、私通建奴、祸乱漕纲，罪证确凿，立斩不赦！家产尽没，亲眷连坐！

行刑那日，运河码头血流成河。郭府一百七十三口男丁尽数处决，女眷悉数发往教坊司。清点家产时，又发现隐藏的盐引五千引、茶引三千引，以及各钱铺的存票约八十万两。

待六阳魁首悬挂漕衙示众，魏忠贤当众宣布：漕运重任，着李从心、曹洸接任。望二位恪尽职守，若有人再敢贪墨分文——他瞥了眼旗杆上的人头，这就是下场。

自此，漕务为之一清。而魏忠贤的更是畅通无阻，各色如潮水般汇往南京。春风里，他把玩着新得的翡翠扳指，对李永贞淡淡道：

告诉李、曹二位，该立的规矩要立，该通的关节要通。皇上还在宫里等着漕银发饷呢。

“九千岁”的队伍，携着漕运的余威,船队向着下一站苏州府进发。

魏忠贤懒懒的躺在官舱里，手里拿着刚刚送到的‘天子’密令“苏州织造太监李实，掌管江南织造，只知敛财不懂恤民，江南多地发生飓风海啸，松江、苏州等地海水倒灌，淹没大量的农田和民居，农业生产遭受重大损失，流民增多，市面萧条。苏州等地织工因不堪压榨已爆发多次民变。这个李实不懂体察民情，还一再联合官府对织工进行敲诈。”

魏忠贤喃喃道：“皇上这是要咱家动手喽，这个李公公可是咱家自己的人，这是要咱家清理门户。”

此时外舱的小宦轻轻的呼唤：“千岁爷，郭家的帐簿已做好，请您过目”，魏忠贤示意了一下，身边一个贴身厂番将小宦让进舱室，“千岁爷，这个帐簿已做好，您看是不是要改动改动，好呈报皇上”小宦讨好的问道。“改动，你想改动，我告诉你如实上报，少一两银子咱家要了你的命”魏忠贤加重语气说：“咱家要银子干嘛？咱家要的是命”他身边的小宦哪里知道，魏公公这次可是带着任务下来的，他的命可就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况且他魏公公还真不要银子，现在想要的可是名声，能传到皇帝耳中好名声。

“银物起运了吗？”魏忠贤对着小宦问道。

“回公公，收拾停当，还未成起运，这不还等着公公您的命令吗！？”小宦躬着身子回答道。

“那还不快点，皇上还在等着呢，你们等什么等，快去，把这个账簿先秘密送上京城，让皇上先高兴高兴。”魏忠贤有点着急的训着小宦。

朝堂之上，魏忠贤擅杀漕运总督的事已传的沸沸扬扬，和郭总督交往甚密的几个官员都在私下串联，“这个九千岁下手可真狠啊！据说郭总督全家都给杀了，涉及的人员拖到运河边直接就咔嚓，”“听说，河水都被染红了”几个官员在一起私下议论着。

周阁老过来走进朝房，清咳两下，其他人听见就不作声了，这个周延儒和郭尚友都是山东籍的官员，私交甚好，此事他得知后一直在思考如何弹劾魏忠贤，现在朝堂的局面还是比较混乱的，大部分朝臣以为新皇登基，会有新的气象，尤其朝堂之上自诩清流的官员都在准备积极弹劾阉党，结果皇帝并没有处置“九千岁”魏忠贤，而且还下旨让魏忠贤代天巡狩江南地区，这可是有违祖制的，好多官员联名上书，皇帝都不为所动，所以大家都在疑惑中度过了崇祯元年。

今日朝会之前已有言官放话，要联名弹劾魏忠贤擅杀重臣，定要皇帝治他的罪。

就在大臣们集中的差不多的时候，随堂太监王公公过来传话：“今日，早朝，免。请各位大人有事上折子。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