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默然。
看着城外光秃秃的树叶和树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围扩散。
再看向躺倒在地,少有动弹的灾民,深知三位老人所言不虚。
等再过几日,即使城中的稀粥依旧不断。城外的灾民也坚持不住了。
何况,这种维持性命的稀粥,一旦稍有变动,哪怕只是稍稍延迟一刻钟,或许就会成为压垮灾民的最后一丝稻草。
继续下去,易子而食、观音土,或许不再是史书上平淡无奇的两行字,而且会成为出现在秦真眼前,真切而又鲜血淋漓的事实。
有心鼓动灾民反抗,但秦真知道,他不能。
先不提秦真的实力,能否成功。单是鼓动这些家破人亡的灾民走上一条不归路,就绝非侠义之人所当为之事。
秦真自诩没有大贤良师的威望。更何况,即使大贤良师,也是走遍天下,行医数十年,方才在绝望之下,走上这条路。
如今的清河州之地,还不至如此。
秦真就这般席地而坐,和三位老者不时交谈。同时暗中引动天地之气,维持三位老人的生机。
午后,秦真靠在干枯的树桩上,看着远处的城门打开,走出数人,熙熙攘攘之间,就有数十灾民跟随而去。
秦真看得分明,那些人不定时出现,同样是为了挑动灾民的心弦。在绝望之中,给这些灾民一线希望。
一旦按了手印,签下契约,生死不由己,再想要反悔,已是为时晚矣。
看得三位老人唏嘘不已。
秦真已然发觉,这三位偶遇的老人,不似凡人。老李学问渊博,见识不凡。老王久居乡野,自有一股野性。而老孔虽看似悲观,却隐隐有淡然出尘之意。
但秦真细细探查,三位老人确实没有身怀武功。只能放下疑虑,当做遇上民间奇人。
是夜,更深露重。
秦真亲眼看着近百位老人因饥饿无力,逐渐失去生机。没有半点犹豫,暗中以混元真气,吊住这些可怜老人的生机。
一夜过去,被逐渐升起的日光唤醒的灾民,见无人逝去,只当是运气好,也没有过多在意。
还有些许力气的青壮,强撑着最后的意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迎着日光走向更远处的山林,希望能采摘一点树叶,甚至是青草、树皮,以做维持生机之用。
午时,城门大开,十多位穿着官府标配皂衣的胥吏,鱼贯而出,推着数辆推车,上载数十大桶,还有为数不少的白瓷碗。
秦真跟随三位老人,也混在灾民队伍中,领取稀粥。
或许是饿得没有力气,灾民队伍居然诡异地形成了秩序。秦真混在人群中,跟着队伍缓缓向前蠕动。
渐渐地,秦真发现,灾民领完一碗稀粥后,若是使用推车上的碗,就要当即喝完,而后归还粥碗。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带着自己的碗。而这批人得到的稀粥,却会有明显的洒溢。
灾民眼中闪过肉痛的神色,却依旧选择默默忍受。
秦真不明所以,只得按下疑惑。
很快,队伍来到秦真前面。
跟着三位老人,秦真也领到一份稀粥。端详着面前漂浮着三两粒米、清可见人的“真”稀粥,以及光明正大附着在碗壁上的污垢,秦真沉默了。
前面三位老人将碗里的稀粥一饮而尽,走出数步才发觉身后的年轻人没有跟上。走在最后的老孔,将秦真的衣袖轻轻拉扯,这才打断了秦真的思索。
见身前的胥吏开始注意到自己,秦真强忍着恶心,将碗中粥一饮而尽,抬脚跟上老孔的脚步。
回到歇息地的途中,秦真暗运真气,将食道中的稀粥吐出,方才松了一口气。
四人回到原地,依旧席地而坐。看着远处缓缓前进的队伍,久久无言。
不到一个时辰,推车上的桶已经空了。胥吏们完成任务,机械地推起推车,行尸走肉一般,向城内而去。
城外又一次恢复到了万马齐喑的境地。唯有一些孩童,一口稀粥入体,发出嚎啕大哭,最后哭没了力气,沉沉睡去。
不多时,向城外探索而去的青壮们也回来了。
只是,很多人的手上都是空空如也。他们此时赶回,也是为了将家人们领取的稀粥饮下,以维持生机。
“老人家,这些人为什么不等领完稀粥,再去探索城外地界?”
老王嘿嘿一笑,抬起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秦真顿时明白过来。
在这午间的日光下行动,体力消耗太大。所谓稀粥,根本毫无用处。唯有在日出清凉时出发,午后大日普照时回归,方能最大程度的节约体力。
“老人家,这城中官员,就是如此救灾的?”
老王冷笑不语,老孔不为所动。唯独老李,露出无奈的笑容。
“年轻人,你行走江湖,对这些事了解的不多。其实,这清河州城如此救灾之法,恰恰符合朝廷规制。”
“还请老人家解惑,晚辈洗耳恭听。”
不只是秦真,连一旁躺倒在地、不愿动弹的老王和老孔,也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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