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暗涌
皇城·漱月斋
皇都的夜,被连绵阴雨浸透。漱月斋内却暖意融融,南海沉香在错金博山炉中氤氲,驱散了窗棂缝隙渗入的湿寒。公子无尘斜倚在铺着雪白貂绒的软榻上,墨色星纹大氅松松地搭在肩头,愈发衬得他面色苍白如冷玉。那只通体无瑕的白貂蜷缩在他膝上,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他指尖捻着一枚薄如蝉翼的玉简。简上无字,唯有对着烛火细看,才能发现内里流淌着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淡金色流光——那是轩辕素以草药秘法烙印其上的信息,唯有特定的血脉或信物方能激发。
公子无尘的指尖轻轻拂过玉简,一缕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渗入。玉简内,淡金色流光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虫,瞬间凝聚、游走,在他面前的空气中投射出几行清晰却急促的文字:
“南疆危殆,赫连骁困守绝境。云将信天翁携求援血书北上,恐遭拦截。守心玉已碎,赫连骁持其残片,欲寻巨骨裂谷深处‘训象人’遗迹,此为唯一生机。遗迹方位需以量天尺定夺,然腐化弥天,黑暗如渊。望兄助信天翁抵皇城,更盼兄之智,为南蛮撬开一线天光。素,泣血顿首。”
光影散去,玉简彻底化为齑粉,从无尘指尖簌簌落下。他闭了闭眼,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喉间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深沉的疲惫。
“守心玉碎…量天尺定…训象人…”他低声呢喃,每一个词都重若千钧。南蛮的棋局,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也更加…关键。赫连骁若死,赫连飘渺彻底掌控南疆,与那腐化之力结合,其后果不堪设想。云将…竟将如此重担,压在了那个年轻王子的肩上。
“听澜。”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沉香的暖意。
端木听澜如同影子般无声地出现在榻前,躬身垂首:“公子。”
“去‘观星台’最高处。今夜有雨,云层厚重,非信天翁所喜。备好‘引风铃’和‘破雾香’,确保任何一只…尤其是翅尖带金、带蓝或带玄色流光的信天翁,能平安穿越皇都结界,直抵紫宸殿前庭。”公子无尘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若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试图拦截…格杀勿论。”
“是!”端木听澜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无尘的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雨夜,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膝上白貂光滑的皮毛。片刻,他再次开口,声音更低沉了几分:“砾奴。”
一个几乎与角落阴影融为一体的高大身影缓缓浮现。他身形魁梧异常,穿着毫无特征的灰色劲装,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死寂无波的眼睛。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躬身。
“去一趟西市…南宫府附近。看着点。南宫栖霞那丫头,心思太活,荷包上的磷火盐晶…是个祸根。”公子无尘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若她只是好奇,便让她‘不小心’跌一跤,在床上躺几天。若她…想用那东西做点什么,或者有人想利用她做点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淬上了寒冰,“你知道该怎么做。”
砾奴的头颅更低了一些,如同磐石般沉重地一点,随即身形一晃,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室内重归寂静,只有沉香燃烧的细微哔剥声。公子无尘靠在软榻上,墨色的大氅衬得他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病弱谪仙,唯有那双半阖的眼眸深处,幽邃难测,仿佛在无声的雨夜中,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翌日·漱月斋·茶室
雨势稍歇,天色依旧阴沉。漱月斋临水的茶室,推开了雕花木窗,带着水汽的凉风涌入,吹散了残留的暖香。精雅的紫檀茶案上,一套天青釉冰裂纹茶具温润如玉。公子无尘换了身月白云纹直裰,外罩一件轻薄的银灰色鹤氅,依旧难掩病容,却自有一股清贵气度。他亲自执壶,沸水冲入茶盏,嫩绿的芽叶在澄澈的水中舒展沉浮,茶香清冽。
茶案对面,坐着三位客人。
宗伯姜明烛端坐如松,神色肃穆,宽大的礼官袍袖下,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古玉环。昨夜血纹木简带来的震动,显然并未平复。他接过公子无尘奉上的茶盏,只略沾了沾唇。
大司马龙骧大将军嬴破军则显得有些烦躁,他魁伟的身躯在这雅致的茶室中显得有些局促,象征军权的虎符被他无意识地捏在掌心反复摩挲,仿佛那是一块能平息他怒火的烙铁。茶盏被他端起,又重重放下,茶水溅出少许。
靖海王轩辕辰海姿态最为放松,斜倚在凭几上,指尖把玩着一枚幽蓝的鲛人鳞片,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无尘略显苍白的脸,又掠过嬴破军紧绷的肩背。
“昨夜南蛮血纹木简震动紫宸殿,想必二位大人和三殿下皆已知晓。”公子无尘的声音不高,如同清泉流石,打破了茶室的沉寂。他放下茶壶,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赫连飘渺弑兄篡位,毒杀亲夫,嫁祸亲侄,手段之酷烈,心性之歹毒,实乃人神共愤。南疆,已非赫连氏家事,而是悬于我九幽帝国头顶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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