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玉为引,托付重担
风吼隘的雨,似乎永无止境。
雨水冲刷着泥泞的战场,将昨日惨烈搏杀留下的血污与残骸卷入浑浊的溪流,却冲不散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腐臭。临时构筑的第二道防线,依托着隘口内更狭窄的地形和嶙峋的巨石,如同巨兽伤痕累累的脊背,在风雨中艰难喘息。
士兵们蜷缩在湿透的斗篷下,依靠着冰冷的岩石,眼神空洞而麻木。篝火在雨幕中艰难地燃烧,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和呛人的浓烟,映照着他们脸上混合着雨水、泥浆与干涸血痂的疲惫。伤兵的呻吟如同背景音般持续不断,被雨水稀释,却更添凄凉。
昨夜织梦鸮的噩梦瘟疫、地肺蚯的腐蚀酸液、幽灵舰队的蜃气幻象,如同三把淬毒的尖刀,几乎彻底摧毁了联军的斗志。若非独孤逸尘那惊艳绝伦、孤身斩巨蚯的一剑,以及石象军那沉默如山岳的骸骨身躯依旧矗立在隘口最前沿,硬生生挡住了渊劫兽前进的步伐,此刻的联军恐怕早已被腐化的洪流彻底吞噬。
赫连骁站在一块突出的巨岩上,冰冷的雨水顺着铠甲的纹路流淌。他望着隘口外那片被紫黑色腐化气息笼罩的战场,望着石象军那沉默的白色身影在腐化巨兽的冲击下微微震颤,望着远处红河方向幽灵舰队若隐若现的惨白轮廓,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阵阵刺痛。
阿台他的残骸早已被酸液彻底腐蚀,连灰烬都混入了泥泞。但那张憨厚的笑脸,那声“少主”,那为他挡刀时毫不犹豫的身影,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悲愤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恨!恨那腐化的灾兽!恨那背叛的赫连飘渺!恨这该死的、看不到尽头的雨!更恨自己的无力!若非心口那一点微弱却坚韧的清辉始终压制着沸腾的杀意,他早已不顾一切地冲入敌阵,哪怕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一只通体雪白、唯有翅尖带着一抹淡金色的信天翁,如同穿透雨幕的精灵,轻盈地落在赫连骁身侧的岩石上,发出“咕咕”的低鸣。它腿上绑着一个细小的、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竹筒。
赫连骁微微一怔。信天翁是学城驯养、用于最紧急情报传递的异种飞禽,速度极快,能穿越恶劣天气。他迅速解下竹筒,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素笺,上面只有一行简洁有力的字迹:
“速归大营 云”
是云将!赫连骁的心猛地一跳。这位西域摄政王、学城最年轻的智者,此刻召唤他,必有要事!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将素笺小心收起。转身,对着身后如同影子般沉默伫立的副将沉声道:“守好这里!我去去就回!”
“少主小心!”副将嘶哑应道。
赫连骁不再多言,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通往后方大营的泥泞小径中。
联军大营·观星塔密室
穹顶模拟的星空光辉,似乎也无法驱散密室中沉重的阴霾。寒玉台面上的动态沙盘,依旧忠实地呈现着南疆四面楚歌的危局。代表联军的白色光点,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紫黑色的腐化狂潮包围下,摇曳欲熄。
云将站在沙盘前,素白的长袍纤尘不染,面容沉静如古井。但那双倒映着沙盘风暴的深邃眼眸深处,却仿佛承受着万钧之重。破碎的守心玉碎片紧贴掌心,裂痕处传来的冰凉感,如同对抗这无形重压的锚点。他清晰地“感知”到了风吼隘战场上弥漫的绝望,感知到了赫连骁那如同火山般压抑的悲愤与无力——那不仅是赫连骁一人的情绪,更是整个南蛮联军濒临崩溃的集体意志的折射。
轩辕素站在他身侧,秀眉紧蹙。她刚刚为几名被蜃气深度侵蚀、陷入永久疯狂的士兵施针回来,指尖还残留着金针的微凉和一丝难以驱散的疲惫。她看着云将挺直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担忧。
玄微子盘膝闭目,如同枯木入定。苏鹤停止了焦躁的踱步,双手撑在寒玉台边缘,死死盯着沙盘上代表千瘴涧和醒魂潭的紫黑色区域,脸色铁青。墨轩、墨玄、墨言围在一旁,争论声低沉而激烈。角落里的墨休,则蜷缩在一堆古籍和龟甲碎片中,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手中一块边缘焦黑的古老骨片,口中神经质地念念有词:“…裂谷…尽头…磷火…盐晶…铠甲…共鸣…不是亡魂…是…守护…歌…歌谣…”
密室的门无声滑开。带着一身湿冷雨水气息和战场硝烟味道的赫连骁,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铠甲布满泥泞和刮痕,脸色因疲惫和悲愤而显得异常冷硬,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云将的瞬间,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投入一丝氧气,骤然亮起一丝微光。
“云将先生!”赫连骁声音嘶哑,对着云将抱拳行礼,目光扫过密室内的众人,在轩辕素身上微微停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云将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赫连骁身上,仿佛能穿透那冰冷的甲胄,看到他灵魂深处燃烧的痛苦火焰。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穿过幽谷的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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