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作荣那句“敢不敢让我施这第一针”的问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厅堂,将所有压力尽数倾泻到了李钧身上。
李钧的脸色青白交加,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答应?若真让这小子稳住局势,自己颜面何存?不答应?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方才那番“拖延时间”的指责立时便显得苍白无力,更是坐实了心虚刁难之名!
他求助般地看向林啸天,却见林啸天眼神阴沉闪烁,最终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眼下局势,若再强行阻止,恐怕会彻底激怒围观者,甚至引起那几位态度微妙的执事反感。
“哼!”李钧只得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的声音,“好!田作荣,我便让你施这第一针,熬这第一汤!但丑话说在前头,若过程中老者有任何不测,便是你医术不精,害人性命,你需立刻认输伏法!若今日之后,他情况未有丝毫好转,你也算失败!”
这已是极度无耻的条款,几乎堵死了所有意外可能。
田作荣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懒得再与之做口舌之争。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一切杂念瞬间敛去,变得如同古井深潭,幽深而平静。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仿佛安静了下来,外界的喧嚣、质疑、目光,尽数被隔绝。他的眼中,只剩下担架上那位气息奄奄的老者,以及那纠缠肆虐的冰火毒力。
“福伯,取我针囊,备清水净手。”田作荣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老仆福伯早已准备妥当,立刻捧上一个略显陈旧的皮质针囊,并端来一盆清水。田作荣仔细地将双手清洗干净,再用干净布巾擦干,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他解开针囊,里面露出长短不一、细若牛毫的银针,在光线照射下闪烁着森然而纯净的寒光。
厅堂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田作荣的每一个动作。田震山手心全是冷汗,田家众人更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出。那几位药师殿执事不自觉地前倾身体,目光灼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林啸天和李钧则眼神阴鸷,嘴角带着冰冷的讥讽,等待着田作荣出丑失败的那一刻。
田作荣立于担架前,缓缓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片刻后,他双眸蓦然睁开,眼中精光一闪,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不再是那个温润平静的少年,而像是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军,一位执笔勾勒生死的神只!
他出手如电!
右手拇指与食指拈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甚至未见他如何动作,那银针便已化作一道细微的银光,精准无比地刺入老者眉心印堂穴!
针入半分,轻颤不已。
一针落下,毫不停歇!他的双手仿佛化作了穿花蝴蝶,又似疾风暴雨,一根又一根银针从他指尖飞出,精准地刺入老者头面、颈项、胸腹、四肢的各处大穴!
百会、太阳、膻中、气海、关元、足三里、三阴交……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充满道韵的节奏感。每一次落针,角度、深浅、力度都妙到毫巅,仿佛经过千百次最精密的计算。那不再是简单的刺穴,更像是在演奏一首无形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落在生命最关键的节点上!
更令人惊骇的是,随着他的针刺,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平和的能量,开始若有若无地弥漫开来。那能量并非强大的元炁威压,而是一种充满生机、带着安抚与调和意味的气息。
几位执事猛地瞪大了眼睛,失声低呼:“灵枢炁?!竟是如此精纯的灵枢炁?!他…他不过武士境界,如何能修炼出医师境才可能凝练的灵枢炁?而且这纯度…”
他们自然不知,田作荣修炼出的内息,因其灵魂本源的特殊性以及对医道的极致理解,天然便带上了灵枢炁的特性,只是他自身尚未明确意识到这与普通武道内息的区别。
此刻,在他全神贯注施针之时,这一丝独特的“灵枢炁”随着他的针尖,悄无声息地渡入老者的穴位之中,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滋润着干涸的土地。
李钧的脸色也变了,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独特的能量波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上的讥讽渐渐被难以置信所取代,甚至…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田作荣心无旁骛,他的心神已完全沉浸在“四象镇元针”的玄妙境界之中。此针法乃他结合《黄帝内经》中“四象”理论、鬼门十三针的稳神固元之效以及对此界元炁运行的理解,临时推衍而出,旨在定乱扶正。
他下针愈发迅疾,手法也越来越繁复玄奥。或捻、或弹、或提、或插,指尖仿佛跳跃着灵性的光芒。
随着银针不断落下,老者身体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
他那原本因为极致痛苦而无意识抽搐的肌肉,渐渐平复了一些。左半身那灼人的赤红色泽,虽然并未消退,但那升腾扭曲的热气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住,不再那么狂暴躁动。右半身那青黑色的冻霜,也停止了蔓延的趋势,那刺骨的寒意似乎被隔绝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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