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1章 雨夜新生

雨夜新生

1987年的香港，维多利亚港的灯火映着海面，却照不进底层偷渡者的角落。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货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车厢里的刘强缩在帆布下，浑身湿透，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他的肚子高高隆起，每一次颠簸都像有把刀在体内搅动，疼得他几乎咬碎牙关。

没人知道刘强的名字，更没人知道他身体里藏着的秘密——他生来就兼具男女两性器官，村里人叫他“二尾子”，把他当怪物。小时候他躲在柴房里，听见母亲跟邻居哭诉“怎么生了这么个孽障”；上学时被同学追着扔石头，书包里的课本被撕得粉碎；长大后帮家里放牛，连路过的阿婆都会啐一口“晦气”。二十岁那年，父亲病重，弥留之际拉着他的手说“去香港吧，那边人多，没人认识你”，这话成了他唯一的念想。

他攒了半年的钱，托人找了蛇头，躲在运菜货车的夹层里，一路忍饥挨饿，只求能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家乡。可谁也没料到，孩子会在这个时候提前降生。

“呃……”又一阵剧痛袭来，刘强死死抓住身边的菜筐，指节泛白。他知道不能出声，货车司机要是发现了，说不定会把他扔在荒郊野外。他咬着自己的袖口，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越来越密集的宫缩。雨敲打着车厢顶，像无数只手在拍打，也像在为这个即将降临的生命敲着鼓点。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弱的啼哭划破雨声。刘强颤抖着伸出手，摸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小身体，孩子裹在他早已湿透的衬衫里，小小的手攥着他的手指。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婴，小家伙闭着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水珠，哭声细弱却有力。

那一刻，所有的疼痛、恐惧、委屈都像被雨水冲散了。刘强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脸颊，泪水顺着下巴滴在孩子的襁褓上，混着雨水，分不清哪滴是泪，哪滴是雨。他想起自己这辈子受过的冷眼，想起被人指着鼻子骂“怪物”的日子，突然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刘强”，他要做一个妈妈，一个能保护孩子的妈妈。

他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挡住车厢缝隙里灌进来的冷风。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温暖，渐渐停止了啼哭，小嘴微微张着，发出轻轻的呼吸声。刘强低头看着她，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意，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货车还在往前开，雨还在下，但刘强的心却渐渐安定下来。他知道，未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一个没有身份的单亲妈妈，在香港这样的地方讨生活，难如登天。可只要怀里的孩子还在，他就有勇气走下去。他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在心里默念：“宝宝，别怕，妈妈在。以后妈妈会拼尽全力，让你好好长大，再也不会有人把你当怪物。”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光。货车终于在一个偏僻的码头停下，刘强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从车厢里爬出来，踩着积水，一步步走向那个陌生的城市。清晨的风带着海腥味，吹在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寒意。他抬头看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怀里的孩子动了动，似乎也在感受这新的世界。

刘强知道，他的人生从这个雨夜开始，才算真正有了方向。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他也要带着孩子，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走出一条属于她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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