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女的痛 第7章 银镯子上的光

《银镯子上的光》

后半夜的月光，像一层薄霜铺在窗台上。小英关了直播，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屋里只剩下奶奶纳鞋底的“沙沙”声。石头在里屋睡得沉，小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挂着笑。

“醒着？”奶奶把叠好的小衣裳往炕头推了推，那是给石头做的新棉裤，针脚密得像撒了把芝麻，“你爹妈今天又说，想把西屋拾掇出来养鸡。”

小英没接话，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爹妈住进来快俩月了，白天帮着打包山货，夜里带石头睡，话里话外总绕着“当年也是没办法”“出去打工也是为了给你攒钱”。她每月给他们三千块，像雇了俩帮工，多一句家常都懒得说。

“恨他们不？”奶奶的顶针在月光下闪了闪，“当年把你扔给我，一分钱没留。”

小英转头看向窗外，院里的老槐树影影绰绰，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手机屏幕还亮着最后一丝光，有粉丝刷的“晚安”没来得及消失。“以前恨。”她拿起桌上的银镯子，那是奶奶给她的，内侧磕出个小坑，却越戴越亮，“恨他们走的那天，连我的脸都没看一眼；恨我被人骂‘二刈子’时，他们不在；恨石头发高烧，我抱着他走夜路，想的是‘要是我爹妈在就好了’。”

奶奶的线穿过布面，“嗤”地一声：“现在呢？”

“现在不了。”小英把镯子套回手腕，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熨帖得很，“就像这镯子，磕了碰了有印子，可还能戴。他们好歹给了我一条命，剩下的，我自己挣回来了。”

第二天开播，小英刚把手机架好，就有人刷了个“火箭”。弹幕里炸开了锅——那是个粉丝不多的账号，留言写着：“小英，别听那些难听的。你上次说想买红裙子，穿肯定好看。”

小英愣了愣，想起前几天直播时，有人嘲笑她“穿得像个老妈子”，她随口提了句“其实也想穿回红衣裳”。她转身从衣柜里翻出条新裙子，是粉丝寄来的，正红色，裙摆上绣着小碎花。

“你们看。”她对着镜头转了两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层金粉。弹幕里瞬间飘满了“好看”“姐姐真美”，连平时爱抬杠的几个ID都刷起了鲜花。

“有人问还找对象不？”她弯腰抱起凑过来的石头，孩子的小手揪着她的裙摆，笑得咯咯响，“先把娃养大。日子长着呢，不急。”

石头在她怀里咿咿呀呀，指着屏幕喊“阿姨”。小英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神亮得像盛了星光：“以前总觉得，得像个‘正常女人’才算活得好。现在才明白，不管是男是女，能好好活着，能被人需要——被石头需要，被奶奶需要，被你们需要——就是顶好的人生。”

她手腕一动，银镯子在镜头前晃了晃，阳光折射出细碎的光，耀眼得很。院里传来爹妈搬箱子的动静，夹杂着石头的笑声；直播间里，有人下单了十斤山楂干，有人在讲自己的故事，有人说“被你说动了，我也想好好活”。

小英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字，突然笑了。那些被辜负的岁月，被戳过的脊梁骨，被骂过的“不正常”，好像都顺着镯子上的光，一点点散了。她抬手理了理裙摆，对着镜头说：“今天给家人们炸波福利，咱村的新小米，五斤只卖三十……”

阳光越发明媚，照得屋里暖洋洋的。奶奶在灶房蒸的馒头飘出香味，爹妈打包的纸箱堆成了小山，石头的笑声像串银铃。小英摸了摸腕上的镯子，心里踏实得很——日子或许不完美，就像这磕了坑的镯子，可只要愿意戴，总能磨出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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