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石头 第105章 冰冷推演，直觉告警

指挥中心内，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屏幕上关于科拉多小镇的数据缓慢更新，那异常的背景噪音能量场依旧稳定地笼罩着小镇，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林静小队自上次汇报后，再次陷入静默，这符合侦查规程，却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赵铁峰将军坐在指挥席上，面色沉凝，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不自觉地加快。他偶尔会将目光投向静立在观测窗前的陈远，总觉得今天这位年轻的顾问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以往的陈远，在分析敌情时，除了精准的数据判断，总会在关键时刻提出一些看似天马行空、事后却证明极其关键的“直觉性”建议。那是基于其广博知识、深厚阅历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灵性所诞生的闪光点。

但今天，从抵达指挥中心到现在，陈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判断，都严格基于逻辑和现有情报，精准得像一把手术刀，却唯独少了那份“灵光”。

陈远背对着指挥中心，看似在观察窗外景象，实则全部心神都用于内视与调整。他在强行重构自己的思维模式。既然失去了大量基础记忆和经验直觉，那就用更强大的计算力、更绝对的理性来弥补。

他将从圣杯傀儡处搜魂得到的信息，与基地数据库中海量的心理学、社会学、能量学资料进行交叉比对、分析、建模。他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关于秩序孢子影响模式的复杂逻辑模型，试图纯粹通过推理，来预判小镇内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林静小队可能遇到的危险。

这种纯粹依赖理性推演的方式，极其耗费心神，但对如今金丹后期巅峰、神识强大的他而言，尚可承受。只是，推演出的结果，虽然逻辑严密，却总给人一种缺乏“人性温度”的感觉。他模拟了居民可能的行为，计算了能量场的各种变化阈值，甚至推演了林静小队暴露后可能遭遇的围攻模式，却唯独难以模拟那些被影响者在细微情绪、在亲情友情羁绊下可能产生的“意外”反应。

因为那些构成意外的底层逻辑，很多都埋藏在他已然失去的那段成长记忆之中。

突然，加密通讯频道再次传来微弱的信号！

“鹰巢，利爪一号报告。”林静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背景音里夹杂着一种极低频的、仿佛无数人同时低语的嗡鸣，让人极不舒服，“镇中心广场仪式仍在继续，参与居民数量增加，动作同步率极高，如同提线木偶。观察到疑似孢子扩散源，是广场中央的一座新设立的金属雕塑，其顶部有规律性脉冲光芒。”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另外我们尝试捕捉了一段那种低频‘嗡鸣’进行初步分析，发现其内部夹杂着极其微弱的、属于不同个体的思维碎片片段，充满了对‘秩序’、‘服从’、‘净化’的渴望与恐惧。重复，思维碎片中同时存在渴望与恐惧。over。”

思维碎片？渴望与恐惧并存？

赵铁峰眉头紧锁，这情报有些出乎意料。他立刻看向陈远：“陈远，你怎么看？这种矛盾状态……”

陈远迅速转身，目光投向通讯屏幕，大脑中那个庞大的逻辑模型飞速运转，筛选着与之匹配的可能性。

“逻辑分析如下，”陈远开口，声音平稳得不带丝毫波澜，“渴望，源于‘秩序孢子’对潜意识的直接植入与放大，是受影响后的表层表现。恐惧，则可能来自两个源头：一，个体潜意识对被控制的残余抵抗；二，也是更危险的可能——这种‘秩序’本身，就蕴含着某种让生命本能感到威胁的终极目的，‘圣杯’并未完全掩盖这种目的，或者它认为这种恐惧本身，也是构建绝对秩序的一部分。”

他的分析条理清晰，指向明确，甚至提出了两种可能性及其依据。指挥中心内的几位参谋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觉得分析得很有道理。

但赵铁峰心中的那丝异样感却更浓了。陈远的回答，像是一份完美的分析报告，涵盖了所有逻辑节点，却没有任何基于人的共情与推测。他没有去揣度那些被困在恐惧中的灵魂有多么痛苦，没有去思考这种矛盾状态可能引发的、非逻辑的、情绪化的爆发点。

这不像他认识的陈远。那个年轻人，虽然强大而理智，但内心深处始终保有一份对平凡生命的尊重与温情。

就在这时，陈远基于他那冰冷逻辑模型推演出的一个高风险可能性，触发了他的警报机制。

“根据现有数据模型推演，”陈远看向赵铁峰，眼神锐利，“林静小队目前的位置，处于能量场影响梯度边缘，暂时安全。但如果他们试图进一步靠近核心雕塑，或者长时间暴露在那种夹杂思维碎片的低频嗡鸣中，有73.6%的概率，其自身精神防护会被缓慢渗透，甚至可能被那些混乱的思维碎片污染，导致认知紊乱或被反向同化。”

这个概率，是他通过复杂计算得出的，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赵铁峰脸色一变，立刻对着通讯器下令：“利爪一号，这里是鹰巢。最新分析表明，你们所处环境精神污染风险极高，尤其是那种低频嗡鸣！立刻停止向核心区域靠近，保持最大安全距离，优先确保自身精神稳定！重复，优先确保自身安全！”

“利爪一号明白。”林静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显然他们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

命令下达后，赵铁峰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再次看向陈远，忍不住问道：“陈远，你没事吧？感觉你今天，特别冷静。”

陈远心中微凛，知道自己的变化还是引起了注意。他面色不变，平静回应：“刚刚完成规则融合，心神尚需沉淀，思维模式或许更偏向于绝对理性，有助于排除干扰，精准判断。”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赵铁峰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心底的那一丝疑虑，并未完全散去。

陈远不再多言，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的科拉多小镇。在他的逻辑模型中，这个小镇已经变成了一个充满变量的危险方程式。而他，必须去解开它，确保任务完成，也将自己记忆断层的秘密，牢牢隐藏在冰冷精准的表现之下。

只是，在他那庞大而严密的推演模型深处，一个极其微弱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无法被逻辑完全解释的“直觉”，如同风中残烛，轻轻闪烁了一下——那个广场雕塑，不仅仅是扩散源，它更像是一个“接收器”和“放大器”。它在收集那些被扭曲的渴望与恐惧，它在酝酿着什么。

这个直觉来得突兀，与他的理性模型略有冲突，却异常清晰。

陈远沉默地将这个直觉标记为“待验证变量”，纳入模型，并未声张。

失去记忆的他，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冰冷而高效的方式，重新认知和应对这个世界。而科拉多小镇，将成为检验这种新模式的第一个试炼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