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温暖而期待的目光环绕在中心,陆渊随意坐在一块平整石头上。
他平稳的嗓音,正讲到那脍炙人口的《白蛇传》中最为经典动人的“游湖借伞”一幕;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引人入胜的韵律和画面感:
“……却说那日西湖之上,天色空蒙,山色奇丽,细雨如丝如线,织就一片烟雨迷离。
白素贞与小青,这两位修行千年的仙子,化身人间绝色,立于那画舫船头,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恰在此时,湖面另一叶扁舟悠悠荡来,船上立着一位身着青衫、眉目清秀、心地纯善的年轻医者,名曰许仙……”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将江南水乡的温婉、细雨的诗意、画舫的精致;
以及白娘子与许仙那初遇时,一眼万年、暗潮涌动的情愫;
都娓娓道来,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卷,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老少,都深深沉浸其中,仿佛身临其境。
然而,就在这故事讲到最牵动人心的关键处,那决定宿命缘分的油纸伞即将从许仙手中递出,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绷紧到极致之时——
“阿——嚏!!!”
毫无征兆地,陆渊猛地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甚至堪称粗暴的喷嚏!
这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剧烈,不仅将他精心营造的浪漫氛围击得粉碎;
更让他整个上半身都跟着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
那绘声绘色的精彩讲述,如同被利刃骤然斩断,戛然而止。
他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还没等众人从第一个喷嚏造成的叙事中断中回过神来;
紧接着,又是两个更为响亮、甚至带着点惊天动地意味的喷嚏爆发出来:
“阿——嚏!!阿——嚏!!!”
这接二连三、毫不客气的喷嚏,如同平静湖面接连投入巨石;
让所有沉浸在西湖烟雨浪漫氛围中的人都愣住了,随即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一丝被打断的惋惜。
陆渊自己也觉得这喷嚏来得不是时候,更有些尴尬。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驱散那股顽固的痒意,然后半是玩笑半是自嘲地对着环绕的众人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滑稽:
“奇了怪了,这是谁啊?在背后这么‘深情厚谊’地念叨我?
力度还不小,害我连打三个喷嚏,阵仗这么大,把这好端端、讲到关键处的故事都给生生打断了!”
医者父母心,华佗第一个关切地探过身;
借着跳跃的火光仔细端详爱徒的脸色,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渊儿,可是这夜间山风凛冽,不小心着了寒气?
切莫大意,春末邪风最易伤人。
要不,为师现在就去给你配两剂疏风散寒的汤药,趁热服下,蒙头发汗,驱驱邪气便好了。”
陆渊一听“喝药”二字,脸上瞬间露出极为生动鲜明的抗拒神情;
那模样竟与怕苦的寻常少年无异,与平日里那个沉稳睿智的“小先生”形象判若两人。
他连连摆手,动作幅度之大,仿佛那碗想象中的汤药已经端到了面前:
“别别别!师父,您老人家就高抬贵手,饶了弟子吧!
弟子我虽说不上胆大包天,但也自认颇有胆色,唯独最怕的,就是您亲手熬制的那碗苦得能让人灵魂出窍、眼泪直流的汤药!
我没事,真的没事!您看,精神着呢,就是鼻子突然莫名其妙痒痒罢了,绝非风寒!”
一旁的崔林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捻须打趣道,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陆兄,你这可就有些言行不一,甚为不妥了。
你身为华神医亲传高徒,将来亦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医者,岂有医者自身却畏药如虎、闻苦色变的道理?
这若是传扬出去,说你这位‘小医仙’连自己开的药都不敢喝,岂不成了杏林一大笑话,有损威名啊?”
陆渊立刻梗着脖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振振有词地反驳,试图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德儒兄,你这话可大谬不然!
正所谓‘医者难自医’,‘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怕喝药跟会不会治病、懂不懂医理,这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
就好比……好比那技艺精湛的造船工匠,难道就一定得是精通水性、不惧风浪的弄潮儿吗?
他造的船坚固与否,与他本人怕不怕水,有何干系?”
徐庶也笑着加入这突如其来的“战团”,他引经据典,语气温和却带着犀利的逻辑:
“陆兄,你此言差矣,分明是强词夺理了。
上古神农氏为辨明药性,解民疾苦,毅然尝遍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亦无所畏惧,此乃医者仁心与勇气的楷模。
身为医者,若连自家药石之苦都不能身体力行、坦然承受,将来面对病家时,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劝其服药,令人信服你的方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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