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顿了顿,让这个关键信息在帐内每个人的心中沉淀,才继续以强调的语气说道:
“三将军亲笔所言,他与陆小先生第一次见面时,在野地切磋,两人激斗百余回合,竟是难分高下,最终以平手收场!
翼德将军的万夫不当之勇,主公,您是与他在千军万马中并肩杀出来的,最是清楚不过。
普天之下,能与他张翼德正面对撼,战至百合犹自不分胜负者,屈指可数!
此等人物,岂是易与之辈?”他的分析条理分明,如同抽丝剥茧,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
“以此观之,陆小先生绝非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文士。
他既身怀此等惊世武艺,又是华神医的亲传弟子,精通医道保命之术,身边更有忠勇精干的护卫随行。
这样一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的队伍,既然已成功摆脱许都那龙潭虎穴,便是潜龙入海,鹰翔苍穹;
曹操纵然势大滔天,爪牙遍布,想在茫茫人海、山川险阻之中再轻易将他们锁定擒回,谈何容易?
曹司空虽强,却也并非真能无所不能。”
这番结合了惊人事实与缜密逻辑的分析,像一阵强劲而清冽的山风,终于吹散了萦绕在刘备心头的厚重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仿佛要将那份患得患失的焦虑与无力感也一并吐出体外;
缓缓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澈、明亮而坚定起来,那份属于刘玄德的韧性再次回到他身上:
“子仲所言甚是,是备一时心障,钻了牛角尖了。
如此人物,确非池中之物,岂会轻易为人所制?
但愿……一切皆能如你所言,天佑忠良,使我等终有并肩之日。”
说罢,他猛地收敛心神,将所有杂念摒除,目光锐利地转向营帐的缝隙。
只见外间的天色已悄然发生改变,夕阳的最后一丝瑰丽余晖正被大地迅速吞噬;
深邃而冰冷的墨蓝色如同潮水般浸染了整个天际,几颗性急的星子已迫不及待地开始闪烁,窥视着这片动荡的人间。
夜色——这支孤军此刻最好的盟友与掩护,即将全面降临。
刘备的神色在瞬间恢复了作为三军主帅的果决、冷静与沉稳,他沉声下令;
声音并不高昂,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定力与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寂静的帐内回荡:
“时辰已至!传令下去,全军整备,以干粮果腹,饮足清水。一炷香之后,拔营启程!”
他的目光倏地转向身旁如同青松磐石般可靠的爱将,指令清晰如剑:
“子龙,此事由你亲自督办。
各营务必严守夜行纪律,人衔枚,马裹蹄,斥候放出十里,确保万无一失。
务必在明日黎明破晓之前,全军抵达下一处预定隐蔽点。
此行关乎我军生死存亡,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得有丝毫懈怠!”
“末将遵命!”赵云抱拳领命,声音铿锵如铁石交击,没有任何多余的字眼。
他没有丝毫犹豫,挺拔的身躯一转,便大步流星地踏出营帐,甲叶在暮色中发出轻微而冷冽的摩擦声。
他那矫健的身影迅速融入渐浓的、仿佛蕴藏着无限可能的夜色之中;
如同一柄即将出鞘、饱饮夜风的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去执行那关乎全军命运的重大命令。
帐内,暂时只剩下刘备与孙乾、糜竺。
刘备再次将目光投向案几上那包所剩无几、却意义非凡的肉干,脑海中那个文武双全、智深如海、神秘莫测的“陆小先生”形象;
随着众人的描述和眼前的实物而愈发清晰、生动,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远在天边。
一股微弱的,但却无比坚韧的希望,如同这墨蓝夜幕中初升的;
虽微弱却注定要照亮黑暗的星火,已在他心中悄然点燃,驱散了最后的迷茫。
他暗暗握紧了拳,将所有的疑虑、期盼、焦虑与宏图大志都死死压下。
此刻,他必须心无旁骛,凝聚起全部的意志与智慧;
带领这支军心浮动、内忧外患的队伍,穿越眼前这茫茫的、危机四伏的黑夜;
坚定不移地走向那个在汝南之地或许正等待着他们的、生死未卜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百里之外的南阳野地,夜色下,万籁俱寂。
一处隐秘的、背风的山坳,成了这支特殊队伍临时的避风港。
几顶简易的营帐如同巨大的蘑菇,环绕着场地中央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欢快地跳跃、舔舐着夜空,不仅驱散了春末夜里微凉的寒意;
更将一片温暖、明亮的光晕投射在每一张专注而放松的脸庞上,构成了一幅与世隔绝的、近乎梦幻的安宁画卷。
起初,陆渊并非没有考虑过寻个就近的村庄借宿,或是找一处官办的谒舍;
让大家能躺在结实的床榻上,好生洗去连日的风尘与疲惫。
然而,这个看似简单的愿望,却被现实无情击碎。
队伍中那两只体型硕大、毛色如暗夜深海般墨蓝、眼眸闪烁着智慧与野性光芒的巨虎,本身就是无法忽视的、足以引起恐慌与骚动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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