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未年 丁巳月 乙亥日。”
这行冰冷、古拙的甲骨文日期,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李添一(中年)的视网膜上。每一个笔画都扭曲着,放大着,最终汇聚成二十三年前产房那刺目的无影灯光,妻子痛苦的呻吟,以及新生儿李镇河那嘹亮到穿透一切的啼哭。那天,是他身为人父的起点,是生命延续的狂喜顶点。可如今,这日期却成了三百年前某个亡魂留下的、指向未知灾劫的冰冷坐标!这巨大的错位感如同无形的绞索,勒得他几乎窒息。
“镇河…出生那天…”他失声重复,声音干涩破裂,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摩擦的喉咙里硬挤出来。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行字烧穿,看透其背后隐藏的、足以跨越三个世纪的恐怖真相。青鳞…那个三百年前的美团骑手、蛇巫、时空的幽灵…他在儿子降生的那一刻,就预见了什么?他留下这警告,是警示?还是…诅咒?
巨大的悬疑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浸透了客厅的空气,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幼子李添一(幼年)在母亲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哼唧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程序”的脸色同样难看,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试图追溯这加密信号的原始发射源或解码过程中的任何细微异常。“添一哥,嫂子,这日期…太精确了。而且加密方式…匪夷所思。像是把信息直接刻录进了生命能量的底层波动里…这技术,或者说这能力…”他摇了摇头,乱糟糟的头发随着动作晃动,“…超越了我的理解范畴。”
刘美婷紧紧抱着怀中的幼子,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她的目光在屏幕那冰冷的警告和丈夫惨白的脸上来回游移。癸未年…那是李镇河降生的日子。而怀中这个幼小的生命,距离象征圆满、也象征着某种古老命理节点的满月之日,只剩下七天。
“勿让龙母哺乳满月之婴…”
这句话像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盘旋。龙母是她。婴…是怀中的幼子?还是…早已成年的李镇河?为什么是满月?满月意味着什么?是坎水充盈,离火难侵?还是…某种献祭仪式完成的标志?青鳞在儿子出生当天留下这警告,是预见了李镇河今日的劫难?还是…预示着她怀中这个即将满月的孩子,会因她的哺乳而遭遇不测?
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低头看着幼子天真无邪的睡颜,那柔软的、依赖着她的小嘴…难道连这最原始、最神圣的连接,也成了催命的符咒?
“玄圭前辈,”李添一(中年)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嘶哑,目光投向角落里一直沉默如石的守陵人,“您知道什么?这日期,这警告…到底意味着什么?”
玄圭盘膝坐在阴影里,枯瘦的身体如同一截历经风霜的老树根。他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目光没有落在电脑屏幕或激动的李添一(中年)身上,而是穿透了虚空,仿佛在凝视着时间长河深处某个冰冷的节点。他沾满泥污和干涸血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一块布满裂纹的龟甲。
“癸未…丁巳…乙亥…”老人沙哑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离火当空,癸水伏藏…乙木逢金煞…非吉时,非吉兆…”他缓缓摇头,稀疏的白发在昏暗光线下微微颤动,“…青鳞此人…执念缠身,窥得天机一隅,却难逃自身因果…他留下的,是警示,亦是…自身妄念的回响。”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终于落到刘美婷和她怀中的幼子身上,那眼神复杂难明,充满了古老沧桑的悲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龙母’哺‘满月之婴’…非指婴孩本身…而是指…坎水之源与离火之劫,在那命定之时…彻底交汇…引动不可测之变…或…引来觊觎之‘眼’…”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断…或许是唯一的生路。断的不是奶,是…被锁定的‘因’。”
断!断奶!
玄圭的话语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刘美婷心中那摇摇欲坠的堤防。断掉这生命的连接?断掉她与幼子之间最原始、最亲密的纽带?为了斩断那虚无缥缈、却如同跗骨之蛆的“因”?为了躲避那可能来自三百年前亡魂的“觊觎之眼”?
巨大的撕裂感瞬间将她吞噬!母性本能如同受伤的母兽,发出无声的哀嚎!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残酷的宣判。怀中的幼子似乎感应到母亲剧烈波动的情绪,不安地扭动起来,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声。
“不…不行…”刘美婷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地看向丈夫和玄圭,“他还这么小…他需要…我不能…”
李添一(中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边是玄圭口中那冰冷残酷的“唯一生路”,一边是妻子眼中那几乎要碎裂的绝望和哀求。哪一个选择,不是剜心剔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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