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添一(中年)推开家门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玄关的黑暗,却将更深沉的疲惫投射在刘美婷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上。她怀里抱着熟睡的幼子,头歪靠着沙发扶手,眼睑下是浓重的青影,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正被无形的噩梦追赶。餐桌上,他出门前特意热好的饭菜早已凉透,凝了一层薄薄的油膜。
那张从“婴悦”带回的、被揉皱又小心展平的照片——刘美婷抱着幼子站在医院门口,背后血红的威胁字迹——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地贴在他的胸口。九条雾子那张戴着口罩、只余一双深渊般眼睛的脸,与照片上妻子疲惫却温柔的侧颜,在他脑中反复切割、重叠。带上她?去核电站冷却塔?子时?每一个词都淬着剧毒。
他脱下沾染着外面寒气和母婴店那股怪异硫磺味的外套,动作轻得如同羽毛落地。走到沙发边,他蹲下身,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拂开妻子额前被冷汗濡湿的一缕碎发。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刘美婷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小兽,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惊魂未定的空洞和深不见底的恐惧。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视线慌乱地在客厅里扫视,最终才聚焦在李添一(中年)的脸上。确认是他,那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似乎才“咔”地一声松懈下来,但眼底的惊悸并未散去。
“添一…”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李添一(中年)的心猛地揪紧。他握住她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别怕,我在。梦到什么了?”他尽量让声音平稳,目光却锐利地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刘美婷的眼神有些失焦,似乎在努力拼凑那些破碎恐怖的画面:“…奶…好多奶…像河…不,像…岩浆…”她语无伦次,身体不受控制地又哆嗦了一下,“…还有…王座…好高…好烫…下面…全是…蛇…”
李添一(中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岩浆?王座?蛇?这些意象与玄圭昏迷前提及的“离火冲煞”,与那滴引发核辐射警报的幽蓝乳汁,与医院爆炸后废墟中发现的、瓶身浮现应龙图腾的样本瓶…瞬间串联成一条指向地狱的引线!这绝非寻常噩梦!极有可能是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警示,或是…九条雾子那伙人通过某种诡异手段施加的精神干扰!
“没事了,只是噩梦。”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孩子饿了,你先喂他,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惊人的信息,更需要确认妻子的精神状态。刘美婷似乎也急需某种能让她安定的“锚点”,她顺从地点点头,低头看向怀中因被母亲动作惊醒、正不满地扭动身体发出哼唧声的幼子。母性的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的余波。
李添一(中年)走进厨房,拧开燃气灶的开关,幽蓝的火焰“噗”地一声窜起,舔舐着冰冷的锅底。他背对着客厅,动作看似专注地热着饭菜,耳朵却捕捉着客厅里细微的动静——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孩子找到目标后满足的呜咽声,以及刘美婷那带着疲惫却无比温柔的、几乎听不清的哼唱。
客厅里,昏黄的壁灯光线如同融化的蜂蜜,温柔地流淌。刘美婷解开衣襟,将幼子温软的小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小家伙急切地含住,用力吮吸起来。熟悉的、带着生命韵律的拉扯感从胸口传来,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辐射警报和方才噩梦带来的冰冷战栗,似乎在这最原始的连接中一点点被温暖的乳汁融化、驱散。
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潮水,再次温柔地包裹上来。眼皮变得无比沉重,每一次眨眼都像要黏在一起。怀中小家伙吮吸的节奏,仿佛变成了古老而悠远的安眠曲,将她摇向意识模糊的边缘。客厅的景象开始变得朦胧、摇晃,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壁灯的光晕扩散成温暖的金色光斑,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像是缓慢游弋的金色小鱼…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无梦黑暗的前一秒——
嗡…
一声极轻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她!
眼前温暖摇曳的金色光斑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破碎、扭曲!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炽白强光!
刘美婷猛地“睁开眼”——或者说,她的意识被强行拽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视界”!
没有墙壁,没有家具,没有她怀中的孩子。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王座”之上!
这王座并非黄金宝石堆砌,其“材质”是无数根巨大无比、如同山脉脊梁般虬结扭曲的暗金色金属管道!管道表面布满了复杂到令人目眩的几何纹路,缝隙中流淌着粘稠、炽亮、散发着恐怖高温的橙红色液体——那是冷却循环液?不!那分明是沸腾的、被约束在管道内的熔岩!灼热的气浪扭曲着视野,空气(如果这里还有空气的话)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臭氧和高温金属蒸腾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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