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值房内仅有一盏孤灯,跳跃的火苗在青瑶沉静的瞳孔中映出两点微光。陆离带来的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她心中掀起惊涛。内阁首辅殷宏深可能涉入其中,这意味着“先生”的触角已不仅仅是伸向后宫和前朝余孽,而是缠绕上了大明王朝最核心的权柄支柱。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封存于经脉一角的牵机散毒素,如同潜伏的毒蛇,时刻提醒着她近在咫尺的威胁。挽月的嫌疑,浣衣局婆子的诡异,尚宫局内部蠢蠢欲动的暗流,以及那三日后不知是陷阱还是机遇的冷宫之约……千头万绪,纷繁复杂。
但越是如此,越需冷静。
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将陆离留下的那份密文名单再次展开,置于灯下。上面的名字不多,但每一个都代表着朝堂或宫廷中的一股势力。她的目光在其中几个名字上停留许久,试图从记忆的碎片和过往的卷宗记录中,寻找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不为人知的联系。
同时,她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最灵巧的夜蝶,悄无声息地再次笼罩了整个尚宫局衙署,尤其是……挽月所居的耳房。
耳房内,挽月似乎已经睡下,呼吸平稳悠长。但青瑶的神识感知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协调的能量波动,并非修炼所得,更像是一种……用于通讯或感应的微型法器所散发出的、刻意压抑的涟漪。这波动与她自身力量体系迥异,带着一丝阴冷的、与“渡鸦之羽”同源的气息。
果然!挽月不仅是眼线,更是“先生”埋在她身边的一枚钉子!白日里下毒之事,她即便不是主谋,也必然是知情者和协助者。
青瑶没有打草惊蛇,神识如潮水般退去。现在还不是动挽月的时候,留着她,或许能钓出更大的鱼。
当务之急,是那个浣衣局的婆子。
她重新闭上双眼,识海中开始回溯白日里那短暂一瞥所捕捉到的所有细节:那婆子略显佝偻的身形,布满老茧和褶皱的双手,浣衣局统一的粗布衣衫,以及那转瞬即逝的、带着阴寒气息的能量波动……尤其是那双低垂的眼睛,眼白浑浊,瞳孔深处却似乎藏着一丝与年龄和身份不符的麻木与冰冷。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底层宫人。那麻木之下,是经过严格训练后对生命的漠视,那冰冷之中,蕴含着被某种力量侵蚀控制的痕迹。
天光微亮,尚宫局在一种异样的寂静中苏醒。经过昨日雷霆手段的震慑,所有女官行事都格外小心谨慎,生怕一个不慎便步了曹典正的后尘。青瑶如常升座,处理公务,听取各司回禀,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中毒或疲惫的迹象,让暗中观察的某些人心中惊疑不定。
利用职权之便,她调阅了浣衣局所有在册宫人的档案。浣衣局人员流动极大,档案也颇为混乱。她重点关注近五年内入宫、年龄在四十至六十岁之间、身形佝偻的婆子。经过一番筛选,目标锁定在三人身上。
张婆子,五十三岁,河间府人,入宫八年,沉默寡言。
李婆子,四十八岁,山东人,入宫十二年,据说手脚不甚干净。
王婆子,五十九岁,籍贯不明,入宫五年,来历有些模糊,记录显示是因家乡遭灾被采买入宫,但具体细节语焉不详。
王婆子!青瑶的目光在这份语焉不详的档案上停留最久。籍贯不明,入宫时间不算长,恰好是在“先生”势力可能加速渗透的时期。是她吗?
午膳时分,挽月依旧准时奉上食盒。今日的菜肴换了花样,那盅清炖鹌鹑汤也换成了人参鸡汤。青瑶依旧如常食用,神识却时刻监控着食物和挽月的状态。今日的饭菜很干净,挽月的神情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昨日下毒之事从未发生。
对方很谨慎,一击不中,便暂时蛰伏。
下午,青瑶以巡查六局二十四司为由,离开了尚宫局正堂。她并未乘坐肩舆,只带了两名新挑选的、背景相对干净的女史随行。她步履从容,依次巡视了司宝、司衣、司饰等司,询问事务,检视库藏,一副兢兢业业、熟悉政务的新任掌印模样。
然而,在她看似随意的巡查路线中,浣衣局,恰好是必经之地。
浣衣局位于皇宫西北角,靠近宫墙,环境潮湿,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皂角和潮湿衣物混合的气味。无数的宫人在巨大的水池、搓衣板和晾晒架间忙碌着,捶打声、水流声、偶尔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嘈杂而充满烟火气。
青瑶的到来,让原本忙碌的浣衣局瞬间安静下来。管事太监和掌事宫女慌忙上前迎接,神色惶恐。掌印尚宫亲临这等地方,可是极为罕见的事情。
“本座随意看看,尔等不必拘礼,各司其职即可。”青瑶语气平和,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篦子,缓缓扫过院子里那些埋头劳作的宫人。
她的神识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浣衣局。很快,她在靠近后院晾晒区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目标——王婆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