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贵妃的召见,如同一块突如其来的石子,打破了青瑶刚刚从禁苑惊魂中挣扎出来的片刻平静。她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对着那传话的小太监微微颔首,声音温和依旧:“有劳公公传话,容我稍作整理,即刻便去贵妃娘娘宫中问安。”
回到偏僻小院,云袖早已焦急等待,见她归来,肩上还带着隐隐血迹,吓得脸色发白。青瑶摆手制止了她的惊呼,低声道:“无妨,不小心被树枝划了一下,莫要声张。”她快速换下那身沾染了尘土和夜露的靛蓝宫装,穿上寻常的浅碧色尚义服制,又对着铜镜,仔细检查了肩头的伤口。幸好,那毒针只是擦过,留下一道不深的血痕,并未中毒迹象。她用干净布条迅速包扎好,确认从外表看不出异常,这才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关于禁苑、陆离、“影煞”的纷乱思绪,重新戴好那副温顺恭谨的面具,带着云袖,前往孙贵妃所居的长春宫。
长春宫位于西六宫,位置优越,装饰华丽却不失雅致,宫人往来井然有序,处处彰显着主人备受恩宠的地位与不俗的品味。通传之后,青瑶被引至偏殿暖阁。
甫一踏入,一股清雅恬淡的百合香氛便萦绕鼻尖,与皇后宫中常用的龙涎香、以及其他妃嫔宫中或浓或艳的香料截然不同。暖阁内陈设精巧,多宝格上摆放着古籍、玉器,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画,不似后宫妃嫔居所,倒有几分文人书斋的雅趣。
孙贵妃并未端坐正位,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贵妃榻上,身着一袭月白云纹的常服,未施浓妆,墨玉般的长发只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松松绾起,更衬得她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她确实极美,是一种毫无攻击性、温婉如水、我见犹怜的美,此刻她正微微蹙着眉,以手轻抚额角,似乎真有些不适。
“奴婢沈青瑶,叩见贵妃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青瑶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垂首敛目,姿态放得极低。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孙贵妃的声音也是柔柔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与无力,“赐座。”
有宫女搬来绣墩,青瑶谢恩后,只坐了半边,姿态依旧恭谨。
“早听闻青瑶尚义心思灵巧,聪慧过人,连陛下都曾夸赞。”孙贵妃放下抚额的手,目光落在青瑶身上,带着温和的打量,并不让人感到压迫,“本宫今日晨起,便觉得这头一阵阵的闷痛,御医来看过,也只说是思虑过度,开了些安神静心的方子。只是这药汤灌下去,也不见多少舒缓,心里头仍是烦闷得紧。便想着寻个伶俐人说说话,散散心,这才贸然将你请了来,没耽误你的差事吧?”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身体不适”的由头,又抬出了皇帝的夸赞,最后还客气地询问是否耽误差事,姿态放得柔和,让人难以拒绝。
青瑶心中警惕,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与关切:“娘娘言重了,能得娘娘召见,是奴婢的福分。娘娘凤体欠安,奴婢心中甚是担忧。不知娘娘这头痛,是何种感觉?是胀痛、刺痛还是昏沉之感?可伴有畏光、恶心?”她顺着对方的话头,将话题引向病症,展现自己的“灵巧”与“关心”。
孙贵妃似乎有些意外她问得如此细致,沉吟了一下,道:“似是胀痛,如同有东西在里面搅动,看东西也有些恍惚,倒是不恶心。”
“奴婢冒昧,可否近前观瞧?”青瑶请示道。
孙贵妃点了点头。
青瑶起身,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在距离贵妃榻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仔细观察着孙贵妃的面色、眼神。她运转起那丝微弱的内息,凝聚于双目,感知力瞬间提升。这一看之下,心中却是一动。
孙贵妃的脸色在常人看来只是略显苍白,但在青瑶被内力增强的感知下,却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青灰之气萦绕在眼底和鼻翼两侧。她的呼吸看似平稳,但仔细感应,其节奏在某个细微处有着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这绝非简单的思虑过度!倒像是……某种慢性药物影响的痕迹?而且,这空气中清雅的百合香下,似乎也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息,与她昨夜在禁苑废殿中闻到的那复杂气味中的某一味,隐隐有些相似!
这个发现让青瑶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孙贵妃的头疼,可能另有隐情!而且,似乎与前朝司天监的那些诡异东西扯上了关系!
她不敢表露分毫,只是微微蹙眉,露出思索之色,随即恭敬道:“娘娘,奴婢愚见,御医所言思虑过度自是根源。只是这头痛顽固,或可辅以一些舒缓之法。奴婢曾听闻,以薄荷、冰片等清凉之物熏蒸或按摩太阳穴,可暂缓胀痛。也可尝试聆听一些舒缓的琴音,宁神静气。”她提出的都是些安全无害、宫中常见的方法,绝不会出错。
孙贵妃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被温和的笑意掩盖:“难为你有这份心,说得也在理。本宫也试过熏香,却总觉得不得法。”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青瑶的脸庞,语气带着几分怅惘,“说起来,本宫倒是羡慕青瑶尚义这般聪慧果敢的女子。听闻前几日西苑演武,有流矢惊驾,尚义临危不乱,竟能侥幸避开,真是吉人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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