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古井,在空旷死寂的废殿中激起层层冰冷的回响。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没有丝毫温度,牢牢锁在青瑶脸上,仿佛要穿透她精心维持的惊惶表象,直抵灵魂深处。
“你,到底是谁?”
五个字,重若千钧。
青瑶背靠着冰冷刻痕的石台,肋下和肩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提醒着她方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惊险。然而此刻,面对陆离这直指核心的质问,那点皮肉之苦反而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他救了她,但绝非出于善意。那眼神里的审视与探究,远比刚才那影煞刺客的杀意更让她心悸。他在怀疑,怀疑她的身份,怀疑她的目的,怀疑她今夜出现在此的动机。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碰撞。承认?绝无可能。“影傀”的身份一旦暴露,等待她的立刻就是组织冷酷无情的清理,甚至可能牵连她苦苦追寻的身世线索。否认?在陆离这样的锦衣卫镇抚使面前,苍白无力的否认只会加重嫌疑,甚至可能引来即刻的雷霆手段。
她不能慌,更不能乱。
青瑶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还未从连环惊变中回过神来,脸色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她抬起那双氤氲着水汽、写满惊惧与茫然的眸子,迎向陆离冰冷的视线,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与颤抖:
“陆……陆大人?奴婢……奴婢是乾清宫尚义沈青瑶啊……”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方才……方才多谢大人救命之恩!那,那戴面具的恶人是谁?为何要杀奴婢?”
她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受惊过度、侥幸逃生的小宫女形象,将问题抛了回去,试图转移焦点。同时,她借着身体微侧,用手捂住肩上伤口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将怀中那本册子和牛皮星图更紧地按了按,确保它们不会滑落。
陆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表演,那双眼睛里的冷光没有丝毫动摇。他向前踏了一步,玄色的靴子踩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却如同擂鼓,敲在青瑶心上。
“沈青瑶。”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平淡,听不出信还是不信。“乾清宫尚义,深夜不在宫中值守,为何会出现在这早已封禁的司天监废墟?又为何,会引得‘影煞’的顶尖杀手亲自出手?”
他果然认识那个刺客的组织!“影煞”……青瑶将这个陌生的名字刻入心底。
“奴婢……奴婢不知什么‘影煞’……”青瑶眼圈泛红,泪水恰到好处地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更添几分凄楚与真实,“奴婢前日在太庙受惊,昨夜又得莫名警告,心中实在难安。听闻……听闻这禁苑荒废多年,偶有高人隐居,或懂些驱邪避凶的法子……奴婢实在是害怕极了,才……才斗胆偷偷前来,想求个平安符什么的……没想到,刚进来不久,就,就遇到了那恶人……”
她编造了一个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理由。将动机归结于小女儿家的迷信与恐惧,将自己定位成一个无知而莽撞的受害者。这是弱势者最好的保护色。
陆离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转瞬即逝。“求平安符,求到这前朝司天监的‘观星副殿’来了?还恰巧,触动了这里的机关,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紧紧捂着的胸口。
青瑶心中剧震!他不仅知道这里是司天监废墟,甚至精准地说出了“观星副殿”,而且……他知道这里有东西!他知道她拿到了东西!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和引她来此的玄衣男子,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为何如此了解此地?如果是,他此刻的质问,又是演的哪一出?
无数疑问如同乱麻缠绕,但她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愈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机关?东西?奴婢不明白……奴婢只是看那个石匣古怪,碰了一下,它就自己弹开了,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啊大人!”她矢口否认,眼神纯然又无辜。
“空空如也?”陆离终于又向前踏了一步,距离她仅三步之遥。这个距离,他身上的煞气与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让青瑶呼吸都为之一窒。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握刀的那只,而是空着的左手,指向她怀中的位置,“那你怀中,所藏何物?”
空气瞬间凝滞。
青瑶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看见了!或者,他根本就是感知到了!
逃?在他的刀下,她没有任何机会。
承认?交出东西?那她今夜冒险前来,刚刚触碰到秘密边缘的努力,将全部付诸东流。而且,交出之后,陆离会如何处置她?一个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且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下场可想而知。
进退维谷,绝境再现!
就在青瑶几乎要被这股压力碾碎,准备殊死一搏之际,陆离却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冰冷,但那股逼人的杀气却稍稍收敛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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