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浸透着紫禁城层叠的琉璃瓦,将巍峨的宫阙勾勒成一片片沉郁而巨大的阴影,仿佛蛰伏的巨兽。已是宵禁时分,除了巡更守夜侍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梆子响,整座皇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青瑶独立于小院窗前,并未点灯,任由清冷的月光将她单薄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摊开掌心,那枚不过拇指大小、颜色暗沉、刻着诡异符号的青铜钥匙,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子时,西北,禁苑。
六个字,如同魔咒,在她心头反复盘旋。
西北方向的“禁苑”,那是比冷宫更为禁忌的存在。据宫中零星碎语和那本无名旧书上的隐晦提及,前朝末年,那里曾是一片庞大的宫殿群,与司天监关联极深,据说进行过许多隐秘的祭祀甚至……不可言说的实验。太祖皇帝定鼎之后,认为其“阴气过重,有干天和”,便下旨封禁,百年来鲜有人迹,早已荒废不堪,藤蔓缠绕,蛇鼠横行,成了宫人们谈之色变的鬼蜮之地。
那玄衣男子,引她去那里,意欲何为?
是“暗香阁”的据点?是“先生”给她的新考验?还是……与她那模糊的、被刻意抹去的童年记忆有关?
她想起那本旧书上,除了医药毒理、痕迹辨识,确实也夹杂着一些关于星象、符咒和古老仪式的残页,其中几个符号,与这钥匙上的纹路,竟有七八分相似!
一种莫名的牵引感,从心底升起,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探寻**。她体内的那丝内息,似乎也因这钥匙的出现,而变得有些活跃,隐隐与某个遥远的方向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问题。从她选择吞下那枚“毒芯”,以“影傀”身份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没了退路。如今的她,更是在太庙风波和西苑箭局的淬炼下,清楚意识到,被动等待,唯有死路一条。想要解毒,想要摆脱控制,想要弄清身世,想要在这吃人的漩涡中活下去,就必须主动踏入迷雾,抓住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是万丈深渊。
她收起钥匙,贴身藏好。目光落在那个装着“千年石乳”的小黑瓶上。仅剩两滴。今夜之行,吉凶未卜,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她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再次运转起那无名功法,全力汲取着微弱的太阴星力,务求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内息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溪流,滋养着她疲惫的身心,也让她五感愈发清明,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敏锐程度。
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悄然流逝。当月影西斜,接近子时,青瑶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一丝精光闪过,随即敛去。她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最为深暗的靛蓝色宫装,料子普通,不易反光,行动间声响极小。长发用最简单的木簪紧紧绾起,不留一丝累赘。
她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如同融化的冰雪,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
二
避开一队队巡逻的侍卫,对于五感提升、且对宫中路径愈发熟悉的青瑶来说,已非难事。她身形灵动,借助廊柱、假山、树影的遮蔽,在庞大的宫殿群中穿梭,如同一只暗夜的狸猫,向着皇宫的西北角潜行。
越往西北,灯火越是稀疏,宫道愈发狭窄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带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巡守的侍卫也明显减少了,仿佛连他们也下意识地不愿靠近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终于,她停在了一堵高大的宫墙前。
这堵墙与宫内其他朱红高墙不同,颜色是更为沉暗的玄黑色,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石,上面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在夜风中发出窸窣的轻响,如同低语。墙头长满了荒草,在月色下摇曳,形同鬼影。一扇对开的、同样漆成玄黑色的巨大宫门紧闭着,门上贴着早已褪色、却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威严的封条,上面盖着前朝与本朝初年的玺印。门楣之上,隐约可见一块残破的匾额,字迹漫漶,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星……”的字样。
这里,就是禁苑的入口。一种无形的、冰冷压抑的气息,从门缝里、从墙体内渗透出来,让周围的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分。
青瑶屏住呼吸,仔细打量着周遭。按照那玄衣男子的指示,入口绝非这扇被封死的大门。她沿着墙根,在及膝的荒草中小心移动,目光如炬,搜寻着不寻常之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在一处被茂密爬山虎几乎完全覆盖的墙角,她停下了脚步。这里的墙体似乎有一段坍塌过的痕迹,后来用乱石粗略地垒砌修补过,形成了一个极不起眼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若非有心寻找,绝难发现。
是这里了。
青瑶拨开湿冷黏腻的藤蔓,一股更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土腥气扑面而来。她侧身,小心翼翼地挤入了那道狭窄的缝隙。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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