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呼吸祭文
法医中心地下二层的特殊检验室,此刻更像一个被低温与死亡统治的异度空间。惨白的无影灯光瀑布般倾泻在七张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将尸体和操作台都镀上一层毫无生气的冷釉。空气凝滞,浓烈的消毒水与福尔马林气味顽固地盘踞着,几乎能堵塞人的毛孔,其中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来自远古蓍草孢粉的苦涩土腥,以及…一丝极淡、却挥之不去的硝石硫磺的余烬气息,仿佛刚刚熄灭了一场微型的古老战争。
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停歇,但那份令人窒息的余韵仍黏稠地附着在空气里。电脑屏幕上,代表缅甸克钦邦重生塔核心区域的红色警报点依旧固执地亮着,旁边跳动的数字显示着与“血肉浑天仪”基点(陨铁)的能量共振指数虽略有回落,却仍顽固地维持在临界阈值之上。那个遥远的坐标,像一个贪婪而沉默的巨口,持续不断地汲取着源自此地的、由死亡和邪术编织的能量。
张川站在“天权”位尸体——那块深褐色陨铁的宿主——的解剖台前。他刚刚用无菌生理盐水,极其小心地再次冲洗了死者胸腹部的巨大Y字形解剖切口。水流带走血污和组织碎屑,露出被器械撑开的胸腔内部。惨白灯光下,两片失去了生命张力的肺叶,如同被遗弃的灰褐色风箱,静静地摊开着,表面布满了因长期吸烟或恶劣环境沉积的深色斑点,以及肺气肿形成的丑陋囊泡。
陈克非抱着双臂,像一尊冰冷的铁塔,矗立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他换了一件干净的作训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股深沉的、被强行压抑的怒火却无法洗去。他刻意回避着张川的方向,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验尸间,仿佛在搜寻着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线索,又像是在用这种警惕的姿态,抵御着内心因姐姐陈欣被卷入而产生的巨大焦虑。林见远则显得有些烦躁不安,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快速敲打着相机坚硬的镁铝合金外壳,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眼神不时瞟向屏幕上的缅甸坐标,又迅速移开,最终落在张川专注的背影上。北极星位坐标的“乌龙”和自身处境的悬而未决,让他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
张川屏蔽了身后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沉重的目光。他的世界此刻收缩到极致,只剩下眼前这片暴露在冰冷灯光下的肺叶。他需要证据,需要突破,需要撕开这层层迷雾,找到那个能将所有线索——血肉浑天仪、17Hz次声波、苏晚的脊椎、缅甸的重生塔、陈欣的香水——串联起来的、具象化的“结”。
他放下了冲洗的滴管,从旁边的工具架上拿起一把头部带有强光LED和放大镜的特制检查镊。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乳胶手套传来。他俯下身,脸几乎贴到了解剖切口上方,强光LED的冷白光束如同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刺入胸腔的幽暗,聚焦在左肺叶靠近肺门区域的脏层胸膜表面。
灯光下,那片相对平坦的膜状组织上,一些极其细微的、与周围肺组织颜色和质感略有不同的浅痕,如同水面下若隐若现的暗礁,引起了他的注意。不是血管,不是瘢痕,更像是…某种极其精密的刻划留下的印记?非常浅,非常淡,混杂在肺叶本身的纹理和色素沉着中,若非刻意寻找且光线角度恰到好处,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张川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屏住呼吸,稳住手腕,调整着镊子前端光束的角度和聚焦。放大镜片下,那些浅痕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是线条!是极其纤细、排列组合成某种特定形态的刻痕!
“老赵,”张川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高强度紫外光源!快!”
头发花白的老法医立刻从恍惚中惊醒,手忙脚乱地从一个沉重的金属箱里搬出一台沉重的便携式紫外灯。沉重的仪器被迅速推到解剖台旁,接通电源。老赵戴上厚厚的防紫外护目镜,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开关。
嗡——
一声低沉的蜂鸣响起。灯管预热,几秒钟后,两道深紫色的、近乎不可见的光束骤然射出,精准地覆盖在张川镊子所指的那片肺叶区域!
刹那间!
奇迹或者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原本在冷白光下毫不起眼、甚至难以辨识的浅痕区域,在深紫外线的照射下,猛地迸发出一种极其妖异、深邃的幽蓝色荧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冷冽,清晰地勾勒出一片密密麻麻、如同蚀刻在肺叶表面的…文字!
不,不是普通的文字!那些幽蓝发光的线条,弯曲缠绕,带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赫然是张川无比熟悉的——《火经》经文!是“九曜重生教”核心教典中,用于沟通邪神、举行血祭的禁忌祷文!
“我的老天爷…”老赵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厚厚的护目镜也挡不住他眼中爆发的惊骇。即使见惯了各种死亡和离奇现场,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亵渎场景也让他头皮瞬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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