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雷击刻痕
暴雨不是落下来的,是砸下来的。亿万颗冰冷的弹丸狂暴地撞击着废弃天文台残缺的穹顶玻璃,发出震耳欲聋、永无休止的轰鸣,仿佛要将这孤悬于城市边缘、饱经沧桑的钢筋骨架彻底捶打进泥泞的大地深处。每一次惨白的闪电撕裂厚重如铅的云层,瞬间将这片狼藉的祭坛空间照得纤毫毕现,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只剩下视网膜上灼烧般的残影和紧随其后、几乎要震碎胸腔的滚雷。空气湿冷粘稠,弥漫着浓烈的臭氧气息、雨水裹挟的土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神经紧绷的……焦糊味。
张川背靠着一根冰冷的、布满锈迹的承重柱,粗重的喘息在雷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淌进脖颈,冰冷刺骨,却无法浇灭他眼底那簇因震惊和愤怒而熊熊燃烧的火苗。他紧握着那块传承自父亲的青铜罗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罗盘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对抗混乱的稳定感。他的目光,如同焊死在祭坛中央那个悬浮的物体上——那副在惨白电光中幽幽旋转的释比面具。
面具在离地一米多的空中兀自旋转,无视地心引力,无视狂暴的风雨。它由某种苍白、致密、非金非玉的材质制成,表面光滑得近乎诡异,反射着闪电的冷光,流转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令人心悸的幽暗光泽。面具的五官雕刻得极其古拙,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威严,空洞的眼窝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几小时前,就在这祭坛之上,在三人合力撕扯下这副面具的瞬间,露出的那张融合了陆教授、祁明和周永坤特征的恐怖面孔所带来的冲击,至今仍在他脑海中翻腾,如同跗骨之蛆。
然而,此刻面具本身,才是真正恐怖的核心。
“滋啦——!”
又一道刺目的闪电,如同愤怒的天神掷下的银矛,悍然劈落在天文台残破的金属框架上!整个空间剧烈地一震,强烈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就在这强光达到顶峰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的灼烧声。
面具那苍白光滑的右颊颧骨下方,凭空出现了一道崭新的焦黑刻痕!那痕迹如同被无形的雷火之笔瞬间烙下,边缘还闪烁着微弱的、转瞬即逝的红光,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刻痕深陷,笔画扭曲虬结,充满了一种古老而蛮荒的韵律——正是《连山易》中象征“血契逆命”的禁忌符文!
张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死死盯着那道新出现的焦痕,牙关紧咬,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那是他自己咬破口腔内壁渗出的血。血契逆命…以血为媒,逆转命格,夺人造化,这是《连山易》最深恶痛绝、反噬最烈的禁术!周永坤…或者说,操控着这副面具背后那个融合怪物的意识,竟然疯狂到如此地步!
“第…第七个了!” 林见远的声音从祭坛的另一侧传来,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惊悸。他正半跪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背靠着一台倾倒的巨大望远镜基座,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台即使在逃命时也未曾舍弃的专业相机,只是此刻相机镜头盖已经碎裂,镜片上满是水渍。他努力抬起手臂,用防水笔在一个被雨水打湿得几乎透明的笔记本上艰难地划着记号,手抖得厉害。“老张!左耳廓上缘!新的!‘荧惑噬心’!”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显得有些尖利。
每一次雷击,就是一道催命符!每一次强光闪过,面具上就多一道象征致命禁术的焦黑刻痕!这哪里是什么祭祀法器?这分明是一个在雷暴中疯狂书写的死亡宣告!
“妈的!这鬼东西到底是个避雷针还是个记事本?!” 陈克非的低吼混杂着风雨声传来。他正紧贴着祭坛边缘一根粗壮的立柱,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扑出的战斗姿态。雨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浸透的黑色战术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手中紧握的警棍斜指地面,棍身上幽蓝的电弧在每一次闪电亮起时都微弱地呼应闪烁一下。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视着悬浮的面具以及面具周围看似空无一物、却总让他感到莫名心悸的空间,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实体威胁。“张川!你那些神神叨叨的书上,就没写着怎么把这破面具打下来或者关掉吗?!” 他的语气充满了刑警面对超自然现象时的烦躁和无力感,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戏耍的暴怒。姐姐陈欣的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时刻烫灼着他的神经。
张川强迫自己从那道新刻下的“血契逆命”符文上移开目光,深深吸了一口饱含水汽和臭氧的冰冷空气,试图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惊怒。“《连山易》不是操作手册,陈克非!” 他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尾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记载的是法则,是禁忌!这面具…它现在是一个活着的祭坛核心,一个在雷暴中汲取天罚之力书写禁咒的…魂器!物理攻击…” 他看了一眼陈克非手中闪烁电弧的警棍,又望向那悬浮的、在闪电中流转着非人光泽的面具,苦涩地摇了摇头,“…恐怕只会给它‘充电’。” 他想起了堆芯人形空腔内那些蠕动的生辰八字,想起了罗盘疯狂指向林见远的那一刻。这面具,与那里面的力量,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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