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魂器拓扑
冰冷的铅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张川的鼻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裹着铁锈的尘埃。核医疗中心地下七层,代号“燧人”的反应堆核心区。这里没有日光,只有应急灯惨白的光晕在巨大的铅灰色穹顶和冰冷管壁上艰难地晕开,勾勒出庞大、沉默、早已停机的反应堆基座投下的浓重阴影,像一头蛰伏的史前巨兽的骸骨。空气凝滞,辐射检测仪偶尔发出的、代表本底辐射安全的微弱绿光,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活着的证明——如果那单调的闪烁也能算活着的话。
张川站在距离堆芯铅屏蔽层仅几步之遥的地方,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贴身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青铜罗盘,圆润的边缘早已被体温焐得微温,却驱不散心底那团自踏入这里便盘踞不散的阴寒。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前方——在堆芯中央那令人心悸的“终焉之尘”核心处,一个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形空腔,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刃从凝固的辐射防护材料中硬生生剜去。
空洞的边缘光滑得诡异,绝非人力或寻常机械所能为。更可怕的是空腔的内壁,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刻满了无数扭曲、深陷的蝇头小字——全是生辰八字!它们仿佛拥有某种可憎的生命力,在应急灯苍白的光线下,那些刻痕的阴影似乎还在微微蠕动、流淌。张川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视线从那个空洞深处弥漫出来,带着一种非人的贪婪与审视,牢牢地钉在自己身上,又穿透自己,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更重要的猎物。
“怎么样,老张?”林见远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带着他一贯的、即使在鬼门关前也要刨根问底的记者腔调,只是此刻这腔调里也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正蹲在空腔另一侧,举着强光手电,光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割着空腔内部的黑暗。他左手拿着一个厚重的笔记本,右手握着一支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强光扫过内壁那些密密麻麻的刻痕,光影交错间,那些八字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蠕动。“这鬼画符,比你们办公室墙上挂的星图还复杂。看出什么门道没?总不会是周永坤的‘粉丝’签名墙吧?” 他试图用惯常的调侃驱散这地方的阴森,但尾音却不受控制地飘了一下,泄露了心底的寒意。
张川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眼前这诡异绝伦的景象和手中罗盘传来的细微震颤中。他小心翼翼地向前又挪了一步,几乎能嗅到那空腔内壁散发出的、混合着陈旧铅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声音低沉而平缓,每一个字都像在铅块上凿刻:“不是签名墙,林记。这是‘命格锚点’。古老的邪术,利用特定生辰八字作为‘坐标’和‘引信’,将特定的命格强行剥离、转移,或者…禁锢在这里。”他伸出戴着特制防辐射手套的手指,虚虚指向空腔深处,“你看那些刻痕的走向,并非杂乱无章。它们像电路,也像血管,最终都汇聚向空腔中心一个点。那里,理论上应该是被置换命格的核心载体所在的位置。”
“载体?”陈克非的声音从张川身后传来,带着刑警特有的冷硬质地,像淬了冰的刀锋。他正半蹲着,用强光勘查灯仔细扫描空腔底部与地面接合处极其细微的痕迹——几粒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尘埃。他头也没抬,专注得如同猎豹锁定猎物残留的气息。“你是说,有人本应该躺在这个‘人形棺材’里,被当成祭品电池,给周永坤那老混蛋‘充电’?”他一边说,一边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一粒蓝光尘埃夹起,放入特制的铅封样品管,动作稳定精准,眼神锐利如鹰隼。“铯-137,高纯度武器级,和纵火案、骨灰调包案残留物同源。妈的,这老东西真是把整个城市当他的垃圾场兼电池厂了。”他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但更多的是职业性的冰冷审视。
张川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个吞噬光线的空洞:“理论上是的。但空腔是空的。载体…不见了。”他顿了顿,眉头锁得更紧,“或者说,‘置换’可能并未完全成功,又或者…载体在最后关头挣脱了?但无论如何,仪式核心留下的‘拓扑结构’还在,这些八字就是钥匙孔。找到与之匹配的‘钥匙’命格,理论上就能追溯源头,甚至…反向干扰周永坤已经窃取的力量。”他下意识地再次摸出那枚温热的青铜罗盘,罗盘天池中的磁针正微微颤抖着,指向空腔中心那无形的焦点,仿佛被某种强大的磁力吸引。然而,就在他摊开手掌,准备更仔细地观察罗盘方位与空腔内八字流向的关联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几乎被心跳掩盖。
张川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掌心那枚传承自父亲、陪伴他无数次勘破邪祟迷雾的青铜罗盘,那根在无数次凶险中始终稳定指向南北的天池磁针,此刻竟然像发了疯一样,剧烈地左右摇摆、震颤!它在小小的天池里疯狂地打着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拨弄,完全失去了固有的方向感。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混乱后,磁针猛地一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然后,以一种无比诡异、无比坚定的姿态,直挺挺地指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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