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震颤平息,空白当铺的出口随之凝固。灰败的墙体如冷却的蜡脂般向两侧滑开,展露出焚城外围那片被称作“遗忘区”的荒芜废墟。焦土之上,焚烧殆尽的记忆结晶残骸铺陈如毯,在倾斜的落日余晖下折射出冰冷而诡异的金属光泽。空气里弥漫着焦糊与记忆污染特有的混合气味,较之记忆森林的腥甜更为刺鼻,带着焚城独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咳咳……”苏夜刚踏出当铺,呛人的气息便迫得她掩住口鼻。遗忘区悬浮着难以计数的黑色微粒——那是被彻底焚毁的记忆灰烬,每一粒都裹挟着被强行抹除的痛苦执念,持续撞击着她的“无垢境”防御,左耳后那点朱砂痣随之泛起阵阵尖锐的刺痛。
陈默(无)紧随其后。黑色风衣下摆被废墟间的乱风卷起,露出内衬上已凝成暗褐的血迹。他左手手背缠裹着一片从风衣撕下的布料,渗出的血渍染红了布条,却未能完全遮蔽其下齿轮状疤痕的狰狞轮廓。他驻足于废墟之中,目光投向远方焚城那如巨兽蛰伏般的轮廓,深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那里曾是他目送她离开的终点,如今却成了必须潜入的龙潭虎穴。
“当铺会暂时隐匿。”陈默的声音被风扯得有些破碎,他探手入怀,取出一枚刻有简化齿轮纹样的灰色记忆晶片,“捏碎它,便能重新召唤通路。”
苏夜接过晶片,指尖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微弱能量,那是与空白当铺同源的“虚无之力”。她利落地将其塞进靴筒内侧,紧挨着一柄备用的骨刃短匕——由她斩杀的第一只噬忆者指骨所锻,轻便有余,却无法像碎忆刀般与记忆产生共鸣。
“跟紧。”苏夜压低身形,乳白色的碎忆刀在她指间灵巧一转,刀身在残阳下划出一道冷冽弧光,“巡逻队换防间隙,还剩十五分钟。”
她的步伐轻盈如夜行的灵猫,踏在遍布结晶残骸的地面上几近无声。多年在记忆废土狩猎的经验,让她对这片遗忘区的凶险了如指掌——看似死寂的焦土之下,潜藏着无数记忆感应节点,任何超出“识途境”阈值的记忆波动都将被捕捉,一旦触发,巡逻队必在三分钟内蜂拥而至。
陈默紧随其后,身影几乎与废墟的暗影融为一体。他的步伐虽不如苏夜那般轻灵,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踏在感应节点的侦测盲区。苏夜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这一幕,心头微动——这种对环境近乎本能的精确判断,绝不像一个常年幽居当铺的商人,倒更像……经受过严苛训练的潜行者。
共生记忆的共振恰在此时悄然浮现。苏夜脑海中闪过一段陌生的画面:年轻的陈默置身于研究所的模拟训练场,紧闭双眼,身体如游鱼般在密集的激光网格间穿行,一个冷硬的声音在旁响起:“记住,真正的潜行不在于藏匿形体,而在于抹消记忆的涟漪。”
“你到底……”疑问刚出口,陈默的手已迅疾捂上她的唇。粗糙的布条纹理摩擦着唇瓣,混杂着他手上淡淡的血腥气,两人身体同时一僵。
“嘘。”他压低的声线带着热气拂过苏夜耳际,“巡逻队提前换防了。”
苏夜瞬间屏息凝神。远处果然传来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带着记忆合金靴底叩击焦土的独特“笃笃”声——是焚城的“净忆卫”,比普通巡逻队更精锐,全员装备着能强制剥离记忆的“焚忆枪”。
陈默猛地将她拽向一堵断墙之后。断墙由刻满焚城火焰图腾的记忆合金砖垒砌,图腾纹路中残留的微弱净化火焰能量,能暂时干扰记忆感应的锁定。两人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墙砖,苏夜甚至能清晰感知到陈默胸膛下传来的心跳,与她自己的急促搏动在狭窄空间里形成一种奇异的紧张共鸣。
五名净忆卫从断墙前巡弋而过。漆黑的铠甲表面镶嵌着流转稳定红光的记忆晶石——那是被过滤提纯的“安全记忆”载体。为首队长腰间的银色徽章上,三道凌厉火焰的标志末端,勾勒着一个极其隐晦的齿轮轮廓,那是参与过“大清洗”、焚烧过至少千具记忆容器的证明。
“队长,侦测到微弱记忆扰动。”一名年轻净忆卫平举着焚忆枪,枪口红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断墙区域,“就在这附近。”
队长头盔侧翼的感应装置发出断续的“嘀嘀”蜂鸣,提示着不稳定共振的存在,却无法精确定位。“‘空壳’还是走私耗子?”
“不好说,”另一名队员接口,“东区昨天刚发现被噬忆者掏空记忆结晶的尸体。”
“哼,一帮饭桶。”队长声音透着不屑,“传令下去,封锁区域,严加盘查。城主有令,少主失踪期间,一切可疑目标,格杀勿论!尤其是……”他语气微顿,压得更低,“尤其是一个左手带有疤痕的男人。”
苏夜的心脏骤然紧缩。父亲果然知晓一切,连陈默手背的疤痕都成了通缉标识。她下意识侧目看向陈默,却发现他深黑的双瞳正死死锁在队长腰间那枚徽章上,瞳孔深处泛起冰冷的涟漪——那徽章火焰末端的齿轮,与他手背上疤痕的纹路,几乎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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