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林间弥漫着破晓时分的清冷与潮湿。洞穴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在微光中醒来,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昨日的饱餐与周砚那沉甸甸的誓言,仿佛给每个人都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连带着清晨的寒意都似乎不那么难熬了。
赵石不用人催,主动背起了最大的一个藤筐,准备跟着沈槐和沈云墨去山谷。他看向周砚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一股子想要证明自己的劲儿。赵叶则紧张又期待地站在林栖身边,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等着跟他一起去进行那至关重要的试药工作。
沈云疏递给林栖一个小皮囊,里面装着他们目前收集到的所有具有麻痹效果的草药粉末,主要是研磨过的洋金花、川乌和少量曼陀罗籽,分量都极少,必须精打细算地用。“小心些,安全第一。”她低声嘱咐。
林栖接过皮囊,系在腰间,只点了点头,便对赵叶示意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渐亮的林间光影之中。
周砚目送他们离开,左手不自觉地握了握。他转身回到洞穴内,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左手的力量训练,而是找了一块表面相对平整的大石头,用左手拿起一块边缘尖锐的石片,开始在上面反复刻画、勾勒。他画的是人体手臂的骨骼结构,特别是肩关节附近的轮廓。虽然画得粗糙,但那份专注,仿佛是要将接下来要承受痛苦的位置,牢牢刻进自己的脑海里、骨头里。
沈云疏看到了他的举动,没有打扰。她知道,周砚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着心理上的预演和准备。她转身去帮春婶和王氏处理昨天挖回来的土茯苓。这些块根需要仔细刷洗干净表面的泥土,一部分切片晒干储存,一部分则可以直接炖煮。阿禾和大丫也在一旁帮忙,用小刀削去根须和损坏的部分。
“这东西看着埋汰,收拾出来倒是顶好的粮食。”春婶一边用力刷洗着一个沾满泥巴的大块根,一边感慨,“多亏了叶子认得。”
王氏也点头:“是啊,那孩子话不多,眼里有活儿,懂得也多。”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对赵叶的观感明显好了很多。
“往后咱们得多留意这类埋在地下的吃食。”沈云疏接过话头,“光靠打猎,收获不稳。这些块茎虽然挖着费劲,但只要找到了,就是实打实的收获。”
与此同时,林栖带着赵叶来到了一处远离洞穴、靠近溪涧的僻静洼地。这里地势隐蔽,不容易被路过的人或动物打扰。林栖选了个背风的地方,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几只昨天特意活捉的野兔和山鸡,它们被柔软的树藤捆住脚,瑟缩在草丛里。
“叶子,”林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比平时对其他人稍微缓和一点,“你说说看,这些药,该怎么试?”
赵叶看着那几只小动物,有些不忍,但还是努力回忆着母亲零星的教导:“我娘说过……要先从最小的分量试起,看它们多久会迷糊,多久能醒过来……醒了之后,走路稳不稳,吃食正不正常……”
林栖点头,表示认可。他取出几个小陶碟——这是之前烧制陶器时顺手做的小玩意儿,原本没什么大用,此刻却派上了用场。他先用小木勺取了极少的一点混合药粉,估摸着也就黄豆大小,混入一点清水,然后小心地掰开一只野兔的嘴,将药液灌了进去。
赵叶蹲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野兔。时间一点点过去,野兔起初还在挣扎,过了一会儿,动作明显迟缓下来,眼皮也开始耷拉,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它彻底瘫软下来,只有腹部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睡着了……”赵叶小声说。
林栖默默计算着时间,又观察了将近半个时辰,野兔才慢慢开始动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四肢明显无力,歪歪扭扭的。
“分量少了,起效慢,乏力的时间够,但昏睡的程度可能不够深,震骨的疼怕是压不住。”林栖冷静地分析,一边在随身携带的一块小木片上用炭条做了个记号。
接着,他换了另一只山鸡,稍微增加了一点药量。这次起效快了些,山鸡很快就瘫倒不动了。但过了不到两刻钟,它就开始剧烈地抽搐,没一会儿就没了气息。
赵叶吓得低呼一声,脸色发白。
“药量过了。”林栖语气不变,只是眼神更凝重了些。他仔细检查了死去的山鸡,再次在小木片上记录。
就这样,他们反复试验,调整着不同草药的比例和用量。有的动物昏睡时间太短,有的醒来后明显呆滞,走路打晃,还有的像那只山鸡一样直接没了命。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他们本就稀少的麻药储备又消耗掉一点,也让成功的可能性显得更加遥远。
赵叶从一开始的不忍,渐渐变得全神贯注,她仔细看着林栖的每一个动作,努力记住每种反应对应的药量。林栖偶尔会问她一两种辅助草药的性质,她都能立刻回答出来,虽然声音还是小小的,但那份对草药的熟悉,让林栖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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