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会上那道石破天惊的旨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由新科状元、年仅弱冠的赵珩暂领新设的武选司,主理重启武选事宜——这在大渝朝堂堪称前所未有!
羡慕、嫉妒、惊疑、愤懑……种种目光交织在赵珩身上。他恍若未觉,只平静地接下旨意,谢恩,然后在一片复杂的注视中,率先走出了金殿。
宫门外,永平侯府的马车早已等候。赵珩登上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探究。他靠在车壁上,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紧,掌心一片湿冷。
这一步,迈得太大,也太险。陛下将他架在火上烤,既是重用,也是考验。成了,前途无量;败了,万劫不复。
回到侯府,赵擎早已等在正堂。这位素来沉稳的侯爷,此刻脸上也难掩激动与忧色,看着儿子,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句沉重的嘱咐:“珩儿,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赵珩郑重颔首:“儿子明白。”
他未多做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
书房内,炭火正旺,驱散了从外面带回的寒意。沈芷萱坐在窗边,依旧是一身素净,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与她无关。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旨意下了?”
“下了。”赵珩走到她对面坐下,将朝会上的情形,尤其是皇帝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和晋王最后阴鸷的眼神,细细说了一遍。
沈芷萱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上凝结的薄霜。
“陛下这是要借你这把刀,既要斩断军中积弊,也要……敲打晋王。”她声音平淡,却一针见血,“而你,别无选择,只能做这把最锋利的刀。”
赵珩苦笑:“只怕这刀太锋利,还未伤敌,先折了自己。”
“那就要看执刀的手,是否够稳了。”沈芷萱转眸看他,目光锐利,“武选司初立,你就是众矢之的。章程细则,人员调配,乃至第一场武选如何举行,处处都是陷阱。”
“我明白。”赵珩神色凝重,“兵部、五军都督府绝不会轻易配合,恐怕还会暗中使绊子。晋王更不会坐视。”
“所以,你需要尽快打开局面,立下威信。”沈芷萱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武选司不能是空架子。第一件事,你要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把架子搭起来,把规矩立起来。”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这几人,或出身寒微却有真才实学,或因性格耿直被打压,可用为武选司属官。他们无甚根基,反而更容易为你所用。”
“章程细则,不必求全,但核心几条必须明确,尤其是军功核实、品行考察、以及……监督举报之权,必须牢牢抓在手里。”
“第一场武选,地点不能放在京城,目标不能太大。可选在京畿大营或北境某个不太起眼的卫所,规模控制住,只作试点。成了,是经验;败了,影响也有限。”
她思路清晰,条分缕析,瞬间将千头万绪的难题,拆解成一个个可执行的步骤。
赵珩看着她冷静的侧脸,心中那份不安渐渐被一种踏实感取代。他拿起笔,在一旁补充道:“还需尽快拟定一份武选司办事章程,呈报陛下御览,取得明旨,方能名正言顺,堵住悠悠众口。”
“嗯。”沈芷萱点头,“动作要快。给你的时间不多。”
接下来的日子,赵珩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陀螺,高速运转起来。
他拿着皇帝的旨意和沈芷萱提供的名单,亲自登门拜访那几位不得志的低阶官员。许之以前途,动之以情理,更关键的是,他展现出的那份对武选事业的清晰规划和坚定决心,打动了这些人。很快,一个以赵珩为核心、虽然稚嫩却充满干劲的武选司班底,悄然搭建起来。
与此同时,他闭门谢客,与几位心腹属官日夜商讨,参照前世记忆与今世国情,草拟出了一份详尽的《武选司暂行条例》,其中尤其强调了军功核实需多方印证、品行考察需走访乡里、并设立独立档案与举报渠道等条款。
这份条例,他并未通过内阁,而是直接以密奏形式,呈递到了皇帝的御案之上。
皇帝看着那份条例,尤其是其中关于“监督”与“举报”的条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深沉的满意。此子,果然心思缜密,懂得未雨绸缪。他朱笔一挥:“准奏。依此例行。”
有了皇帝的明确批复,赵珩如同手握尚方宝剑。他立刻将条例明发武选司以及相关各部院衙门,态度强硬地表示,一切将严格按此章程办事。
这一下,等于直接堵住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想要在细则上扯皮、架空武选司的企图。他们若再反对,便是质疑皇帝圣裁!
兵部尚书气得摔了杯子,却也无计可施。
与此同时,赵珩将第一次武选试点,定在了距离京城百里之外、隶属北境边防体系、但地位相对次要的“磐石堡”。此地驻军将领与沈巍关系尚可,且规模不大,易于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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