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被冻硬的钢针,斜斜扎进“鬼见愁”原始林区的腐殖土中,溅起细碎的泥星。杨涛半跪在地,手指轻轻拂过一截被踩断的蕨类植物——断裂处的汁液还泛着新鲜的淡绿色,断口边缘沾着的泥点呈不规则扇形,显然是有人仓皇奔跑时,鞋底侧面蹭过地面留下的痕迹。
“最多十分钟。”他抬头望向密林深处,雨幕将参天古木的轮廓晕成模糊的灰黑色,只有偶尔从枝叶缝隙漏下的天光,在湿滑的苔藓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身后传来科考队队员们压抑的喘息声,生物学家老周扶着树干剧烈咳嗽,眼镜片上蒙着一层白雾,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杨向导,真的……真的是王教授吗?他可是咱们队里最资深的植物学家,怎么会……”
杨涛没回头,指尖已经摸到了腰间那柄磨得锃亮的猎刀。刀鞘是老木做的,被雨水浸得温热,就像他此刻沉得发紧的心。半小时前,他们在海拔一千二百米的针叶林带发现了失踪的队员小李——年轻人蜷缩在一棵冷杉树下,颈动脉被锐器划破,脸上还凝固着惊愕的表情,他采集的那株濒临灭绝的“云南蓝果树”标本不翼而飞。而现场唯一的脚印,指向了半个钟头前以“寻找水源”为由单独离开的王教授。
“别用‘教授’称呼他了。”杨涛的声音比林间的风还冷,“从他带走标本、杀了小李开始,他就只是个偷东西的凶手。”他起身时,靴底在湿滑的地面上稳如磐石,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木——一棵树干上有新鲜的划痕,划痕边缘沾着一点深褐色的纤维,和王教授冲锋衣的材质一模一样。
“跟我来。”杨涛压低声音,率先钻进密林。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正好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他走的路线极其刁钻,专挑那些布满藤蔓和乱石的地方,既能最大限度缩短距离,又能避免留下明显的追踪痕迹。身后的队员们都是搞科研的,平日里哪走过这种路,没走几步就有人滑倒,发出“哎哟”的闷哼。
“轻点!”杨涛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落在前方一片被踩踏过的箭竹丛上。箭竹的叶片还在微微晃动,地面上残留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不是小李的,小李的血是鲜红色,这几滴颜色更深,像是凶手自己不小心被藤蔓划伤留下的。
他蹲下身,用猎刀拨开箭竹,果然在根部发现了一根带血的荆棘。荆棘上的血珠还没被雨水冲掉,顺着棘刺往下滴,在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洼。杨涛凑近闻了闻,除了血腥味,还有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王教授昨天处理过手上的伤口,用的就是队里统一发放的碘伏。
“他受伤了,跑不远。”杨涛站起身,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他能想象出王教授此刻的状态:带着偷来的标本,手上还在流血,心里又慌又急,肯定会选择最省力的路线逃跑。而这片林区最省力的路线,就是顺着山脊线往下走,那里有一条被野兽踩出来的小路,直通山脚下的溪流。
“老周,你带两个人往左边搜,注意看地面的血迹,一旦发现新的痕迹就吹哨子。”杨涛迅速分配任务,手指向右侧的陡坡,“剩下的人跟我来,咱们走山脊线,截住他!”
老周还想说什么,却被杨涛的眼神堵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小李的死已经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失踪,而是一个手里沾着血的凶手。老周用力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哨子,分给身边的两个队员:“大家小心,保持联系。”
杨涛没再耽搁,转身就往山脊线跑。陡坡上的泥土又湿又滑,他却像踩在平地上一样,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凸起的树根或岩石上。身后的队员们拼尽全力跟着,却还是被他越甩越远。有个年轻的队员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滚下陡坡,杨涛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他的背包带,用力一拉,将人拽了上来。
“踩稳树根,别看脚下,看前面。”杨涛语速极快,说完就继续往前跑。那队员惊魂未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咬着牙跟了上去。
跑了大概二十分钟,前面的密林突然变得稀疏起来,隐约能听到溪流的声音。杨涛放慢脚步,从腰间抽出猎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示意身后的队员们停下,自己则猫着腰,一点点往前挪。
绕过一棵粗壮的红枫树,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王教授正蹲在溪流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正在用力砸自己的冲锋衣袖子。他的左手腕上缠着一块沾满血的布条,显然是在处理伤口。而在他身边的石头上,放着一个透明的标本盒,里面装的正是小李采集的那株云南蓝果树。
“王教授,”杨涛的声音突然响起,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溪流,“你这是在毁证据?”
王教授浑身一僵,手里的石头“啪嗒”一声掉进溪水里,溅起一圈水花。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眼神里满是惊恐和凶狠。他看到杨涛手里的猎刀,又看了看身后追上来的队员,喉咙动了动,声音沙哑:“杨涛,你别过来……这标本不是我偷的,是小李让我帮他保管的,他的死跟我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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